那墨家弃徒听到纪行这句话,只是立在屋顶之上,并不做声。他出身钦天监,职责只有一个,那便是忠于陛下。他现在能平心静气地与纪行交谈,只是出于对同是真灵高手的尊重。但是江湖中人干涉官场之事,这对于钦天监来说是极为敏感的。
所以不管今天纪行在这里做的事是好是坏,他都要先弄清楚纪行的身份究竟是属于哪方。钦天监一向手段诡秘,他自然不例外。太庚皇帝仍在时,对江湖门派进行了严格的管控,所有算得上还行的江湖势力,其子弟都必须像朝廷官员那般登记在谱,以便钦天监查验。
吴青松一脸匪夷所思,对纪行道,“你在说什么?”
纪行摇摇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后他对齐安道,“想不想试试你手上这把木剑?”
齐安此时只见四周一片混乱,四处是兵刃相击之声,他知道有纪行这个大高手在自己不会出事,因此十分兴奋地喊道,“我要出手了吗!?”
纪行笑道,“是!”
齐安看着这一片嘈杂,大喊,“要我打谁!”
纪行指了指吴青松,“就是他了!”
齐安本来一点武功不会,此时啥也不管,挥动手中木剑便冲向了他眼中最弱的吴青松!吴青松见一个小毛孩子冲了过来,脚一勾便勾起来一只凳子,拿在手里便朝齐安砸去。纪行见此,摇头道,“装模作样!”
齐安此时热血沸腾一剑冲着那凳子便横劈了过去!没想到这一剑竟然势如破竹!那凳子如同是豆腐做的一般,顿时被齐安劈得散了架!齐安愣了愣,没想到手中这不起眼的木剑这样厉害!如若他有心,定然会发现纪行负在背后的双手,此时正在上下掐弄,暗中操控着他手里那柄木剑!
“齐安,你打得过他,不要怕!”纪行道。
齐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学会的“神功”,如有神助一般冲向那吴青松!只见他努力向前刺出一剑,那剑像是有灵性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冲向了吴青松!吴青松此时表情极其怪异,突然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齐安刺来的木剑!
齐安顿时愣在原地,暗道这老家伙如此厉害,他竟然如何抽剑都抽不出来!纪行负在背后的一只手轻轻一弹,木剑顿时带着齐安脱了困。
吴青松眼珠子变青了一瞬间,随后恢复原先模样,“这位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啊!”
纪行瞥了一眼他,随后对齐安道,“你回来吧。”
齐安刚刚过了一把剑客的瘾,本来不愿后退,但他还是知道好歹,没有由着性子来,便退到纪行身边。纪行道,“双刀不在身边,借你木剑一用!”
齐安颇为舍不得得交给纪行,“可别弄坏了!”
纪行笑笑摇摇头,“不会!”
吴青松道,“我念你数百年修行不易,莫要逼迫某人!”
纪行提剑,闲庭信步,“逼迫?今天要是把你当做一个贪官抓了起来,待到问斩之时,也不过斩你一尾!你潜藏吴府不少年月了吧?你现在说说自己所图,我今日给你个痛快!”
吴青松哈哈大笑,“连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罢了,某家今日不再戏耍尔等!好教尔等看清楚某家本相!”
妖气!
整个吴府,顿时粉雾四起,全是妖气!纪行皱皱眉,这样浓烈的妖气,难道是个真灵中三境的大妖?
吴青松仰头哈哈大笑,顿时风起云涌!天降异象!纪行各拍了玉娇龙和齐安一下,往他们体内注入一丝真灵以抵挡妖气。随后他走上前,剑指吴青松,“我不想废话,接招吧!”
吴青松大笑,“口气真大!那边让某家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纪行点头。距离他真正出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以前不大喜欢打打杀杀,后来杀性成瘾,再往后看淡了他人生死,只求自己能活得好好的。对于他来说,若非达到真灵六境的争杀,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他善用刀而非剑,是因为觉得剑太轻,灵活度太高,使起来颇为复杂。不过也不奇怪,因为这天下变化最多的便是剑术。用刀很简单,只要足够快,力量足够大,便可一力降十会!他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手中木剑。这木剑于他而言基本只是个摆设,还不如没有。但他还是想试试剑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光闪过!
纪行几乎是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到了吴青松身后!
“一剑!”纪行淡淡道,随后手杵木剑,缓缓转过身来。吴青松那一身衣衫之内跳出一只白狐,随后地上掉下来一只断掉的尾巴。
白狐心头狂震,这是什么速度!
那墨家弃徒也眼皮一跳,手已伸进怀中,但他还是按捺住性子继续作壁上观。
纪行看向白狐,“你还有两条命!不过这两条命恐怕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剑的事了!”
白狐升腾入天,嘶吼一声,“想抓我!恐怕还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声,响彻吴府四周半里地!正处于混战的褚门图大喊道,“没看到荆门府伊是狐狸变的吗!?还打!?”
兵丁被褚门图叫醒,顿时不知所措。那几个白狐招来的帮手此时没了兵丁掩护,顿时陷入与胡忠一人的苦战!那七八个人中除了那个真元七境的,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胡忠的一合之敌!
此时白狐仍在天空,一朵妖云将他遮掩起来。忽然数百道金色光芒对着纪行便杀了过来!纪行抬头,对着天空一指,木剑刷地便冲上了天!木剑上有纪行真灵,此时跳脱无比,一瞬间便解去了一大半金芒!剩余没解去的,也都是打不着他的。
没等白狐再有动作,木剑哗地便杀向云中!
妖云之内光芒四射,过去十息,白狐从那妖云当中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木剑,一脸不善地看向纪行。纪行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说,“你死了。”
白狐还没反应过来,从天而降一把刀将他斩落云端!随后又有一刀杀向那白狐!
就在此时,那墨家弃徒从怀中掏出一只杵,一掌将其推向纪行头上!纪行当时神识全部维系在那双刀之上,在击向白狐之时,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神。然而那墨家弃徒抓住这一个瞬间,便向纪行出手了!
纪行只来得及抬头看!
那只杵上激射出一道光芒,将纪行淹没其中!墨家弃徒道,“常言道侠以武犯禁!今日不论你是要降妖伏魔,还是要行侠仗义,钦天监绝不会容忍你这般行事!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然而一道黄色光芒闪过,一只印从齐安身上的包袱中飞了出来,同时挡下了那只杵的一击!如此那杵只是发出一道光,照射到了纪行身上。
顿时纪行身上所有的身份令牌全部被那杵吸了出去!
那墨家弃徒也来不及看那只印是个什么东西,快若闪电一般收回了纪行身上那些令牌。纪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不好,最担心的事居然还是发生了!身份暴露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强悍反应能力爆发了出来!时间静止了!
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带齐安逃离此地!第二个念头是将这些人全部打晕,急讯通知宋千会,然后彻夜带着齐安回宫!第三个念头是!杀了在场所有人!这样便不会有人知晓他与齐安的真实身份!
然而当他再一抬头时,正巧看到那墨家弃徒一脸震惊再加上恐惧的神色!纪行心底顿时杀性大起!他要大开杀戒!否则今日的麻烦绝不是如此简单的事!
纪行冷静下来,时间又恢复了正常,面色阴郁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墨家弃徒急忙跳下来,咚地一声单膝跪地,连地板也跪碎了,“下官不知大人来此!只是大人,这传国玉玺究竟为何在你身上?”
纪行不看他,而是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那眼神不带丝毫感情,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已经是尸体了。
纪行复又看向那墨家弃徒,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那墨家弃徒被纪行夸赞,便抬起头,一脸笑意,随后拧了拧手中那只杵,“大人,下官已经通知钦天监的诸位同僚,定然会将大人的行程安排地十分妥当!”
纪行原本还不知道他拧那杵是什么意思,此时一听,差点把肺都气炸了!
“钦天监的人,曾经与礼亲王有关系吗?”纪行先沉下心来问。
那墨家弃徒不知道纪行为什么这么问,“钦天监只忠于皇室,忠于陛下,在许久之前,先帝的确放了一点权给亲王殿下!”
纪行只觉头皮发炸,“现在钦天监的人都知道我在哪了是吧?”
那墨家弃徒点点头,“是,钦天监传讯的法子比这天下任何的传讯之法都要巧妙!”
纪行差不多是眼里喷火,既然钦天监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位置,那这时候杀人也没用了!那墨家弃徒竟然因为自己对于纪行这位大人物的强烈尊敬,不知道该说是弄巧成拙,还是说撞上了大运,将纪行的行踪透露出去的同时,也保住了自己的命!
纪行将那些牌子全部收了回来,扔下一句,“狐妖已经半死,我要你们给玉娇龙一个清白,比纸还白,听得懂吗?”
墨家弃徒见纪行一直都是一副死人脸,不禁觉得他也太不好打交道,便点点头。纪行本来腹中就是蹭蹭蹭火气往上冒,此时见到墨家弃徒这副模样,轰地一声将那墨家弃徒一掌打入地下!
顿时吴府便出现了一个大坑!
随后纪行像当初对玲珑那般又救活那墨家弃徒。
纪行抓着死尸一般的这人,大吼,“老子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这一声活生生吼得掀起一阵声浪!墨家弃徒喷出一口血,伤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周的人被纪行吓得连连后退,仿佛大白天遇到了阎王!
纪行把他扔下那个坑,再也不看,走向齐安。这墨家弃徒闯了很大的祸,今天纪行对他这样已经是轻的,往后还有更大的折磨。
齐安见纪行冲他走过来,不禁也连退两步,“你要干嘛?”
纪行不禁佩服这位未来皇帝的脑子,“我已经被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齐安这才反应过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纪行道,“回去!”
齐安点点头,“行行行!”
纪行对玉娇龙道,“那狐狸肯定还有同党,你留在这里难逃一死,跟我一起走吧。”
玉娇龙低下头,“但凭你如何,我都无所谓。”
纪行便一手抓住一人,回头瞥了一眼褚门图,“你不错,此事了解,找你喝酒。”
褚门图悻悻一笑,暗道你不找我麻烦就行。他是个明白人,那钦天监的高手定然是暴露了纪行的身份,闯下了弥天大祸而不自知。
此时远在京都的礼亲王正在等待皇宫里那位“新帝”出宫,一旦到了那一天,便是他鱼死网破之刻!
然而他渗透进钦天监的暗桩今日向他传来一道消息,消息极短:纪先生化妆易容,带玉玺,携一年轻人,一女子同游。
礼亲王本来并不在意这道讯息,然而当他睡午觉时,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纪先生这三个字,已经意义非凡。辛椎一手捧起来的人物,宫部青眼有加,胡惟庸亲自为其抹除煞气,陛下身边的红人。此时他带着玉玺出宫游荡,这是要做什么?
他现在手里的力量实则十分强大,他是京都暗中的王。鲜少有人敢真正对他动手。他相信辛椎应该知道这些。说起来辛椎也算是他的老对头了,当初派出一万军队对他围追堵截,竟然没能将他杀死,自然也没能将太子彻刺杀成功。
礼亲王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脑子一直在转。他睡眠不是很好,心事重,但一般都是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本来还在想辛椎这次会怎样部署对新帝的防护,直到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惊醒,“好你个辛椎!竟然来了一手移花接木!原来那姓纪的早已把那小子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