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冥界我最大,我说了算!”
郁夷一边弄乱自己的衣裳,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一些,一边道:“你呀,都要死了,就少操点心吧,我这个正主都不怕,你还怕个什么劲儿?对了,待会儿出去的时候麻溜点,鬼门关结界复杂,你记得一刀给本座劈开,别毁的太多,免得到时候修复起来太麻烦,又得被神荼郁垒二人好一番念叨。”
阳陵听着这一席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阳陵当初被奸人所害,死后入了枉死城,也曾因心中怨恨化作厉鬼,杀遍枉死城小鬼万千,只因想要重回人世,找他们报仇,想要为自己的申冤平反。
可最后,是郁夷将阳陵拦了下来。
郁夷当时也是用这般不正经的口气说话的:“入了我冥界,你便是个鬼,归我管的,没事瞎闹腾个什么?本座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就算今天你回了凡间,也无法改变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本座让人查了你的生死簿,你是七日前在战场上死的,而如今头七都过了,只怕现在连尸身都找不到,还回去干什么?抱着一堆烂肉腐骨哭丧吗?
此时你去到凡间,也无法还阳,一照那太阳,三魂七魄就化作烟尘散了,连轮回都去不得,狂个什么劲!而且,就算叫你寻到了仇家,你又能做什么呢?半夜变成个鬼脸去吓他,好叫他寻了道士来,咒得你永世不得超生吗?本座心善,见不得你去送死,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
郁夷说完,臭着脸走了,半夜却又偷偷摸摸地寻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朝阳陵道:“你要是非去不可,我也可以带你去看一看,只不过,生死有命,执念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待会儿你要是舍不得回来了,明日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后来,郁夷真带阳陵去人界走了一遭,见识了那些害他的人是如何心安理得,坐享荣华富贵,也知道了那些心系他的人,是如何悲戚……再后来,阳陵就留在了枉死城,替郁夷看着那些不老实的厉鬼。
过去这么久了,那些人都已经轮回了几世,恩怨早已放下,可阳陵心中却始终惦记着当初得知他死讯之后,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
阳陵心道:想必郁夷也知道自己一直记挂着她吧,所以数日前,郁夷才会忽然找到他,说:“我得了消息,你当初的那位红颜知己为了你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如今已经误入歧途,而今我有一法可叫你二人再见上一面,只是,此一去我只怕是再也护不住你了,你可愿去?若去的话,我便传了信过去,将事情安排好。”
阳陵自然是愿意去的,哪怕是再无轮回的机会,牺牲所有的东西,他也要去见她。
他阳陵活着的时候从未对不起任何人,于父母他孝顺,虽然他常年在外,可一有时间就会回家,每月那点俸禄省吃俭用的寄回去,逢年过节也会写信,从未轻慢父母于家国他忠义,征战一生,从无败绩,护了家园,也为南国一统奠定了基础于君主他忠心,对皇上从未生过二心,征伐一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南国,没有半点私心。
可唯有她,是他亏欠了的。
阳陵看着郁夷,心中感动,却说不出什么感激之类的话,只交代道:“我这便去了,你伤势还未恢复,这几日多小心些,没了我在,枉死城那些家伙只怕是不会老实,还是要多让人盯着些免得在这样的时候再出什么乱子。倘若神界那边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发了疯,打伤鬼差逃了出去,你伤势未愈,非我敌手,让我到了人界,尽管将责任都推给我便是了。”
“这是本座的事情,要你一个小鬼来管?”郁夷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少在这儿磨磨唧唧的,还走不走?不走就跟我回去,一个大老爷们,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何物?”
郁夷丢过去一颗赤色的珠子,“此乃还阳珠,虽然不能让你拥有真的肉身,但却可以让你不惧怕烈日,也不畏惧神界之物,还能保存魂魄的法力,原是阴差要现身去人界办事才能动用的,就勉强借给你使使吧!”
阳陵见郁夷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能作揖致谢,将珠子贴身收好后,道了声“保重”,便朝鬼门关结界奔去。
虎头湛金枪枪尖锋利,阳陵死后竟也一直能使,这三百年来越发厉害,只一挑,那结界便破了个洞。
阳陵头也不回地去了。
郁夷背靠柱子坐了,望着阳陵渐渐走远,最后消失不见的身影,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知道,阳陵心中一直有惦记的人,也知道此去,或许便是诀别,二人再无相见的可能,可他身为兄弟,却不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阳陵如飞蛾扑火一般,去寻他的那位红颜。
“殿下,”苍牙悄无声息地出现,将自家殿下扶起来,“您没事吧?”
郁夷摇了摇头,“无事,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苍牙道:“殿下放心,鬼门关结界已经安排人在修补了,去追阳陵将军的小队也是我的人,不会出岔子,您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那就好。”郁夷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任由苍牙扶着回了幽冥殿。
苍牙不解:“殿下,你说阳陵将军在冥界待的好好的,咱们也未曾亏待过他半分,为何他还是要去人界找那个女子呢?您也是的,明知他此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怎么还让他去了?就连您护体的冥玉都给他了。”
郁夷低声训斥:“此事勿要再提起,枉死城恶鬼阳陵打伤我冥界无数阴差鬼使,私自打开鬼门关逃往人界,需得尽快抓回来。”
“……是。”
南国西南丰都
原本是大晴的天,不知怎的,忽然之间便起了一阵大风,天地变色,叫街上百姓纷纷受惊,回了家中避着。
那风也奇,竟像是有千万人在哭号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电闪雷鸣之间,一道黑影渐渐出现,竟是个黑乎乎的门户,上头隐约挂着块牌子,三个烫金大字“鬼门关”。
更强劲的一股子妖风骤起,门户哗啦作响,街上的摊架被掀翻了去,货物撒了一地,檐下的灯笼和风铃也早被吹的不见踪影。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诡异的风才渐渐停了。
听一些胆大的人说,瞧见一个手持虎头湛金枪的将军从那鬼门关里出来,直奔着南方去了,身后还跟着一批阴兵,也不知是真是假,此事后来倒成了一方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