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色微明,市集的街道上一切如常地渐起喧嚣。
屋内烛火早已燃尽。一缕烟丝游荡充盈满室芳华,室外鼎沸的喧嚣声唤醒幕帘后的人。
她率先醒来,光裸的肩上被晨风掠过一丝凉意。
脸颊与陌生的温热肌肤贴合着。她枕在他胸口上,耳边聆听一阵阵规律的心跳
赫然警醒抬首,在凌乱发丝间。隔着白纱床帐与另一张熟睡的面容咫尺相对。
她还揽着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沉重的力道证实他们昨夜所发生的事实。
脑子轰然一声,似要炸裂般。她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强行吞没脱口而出的懊悔叫喊。使劲强撑起身子,颤抖着从彼此一丝不挂的贴身中瞬间分离,却不慎跌坐到床榻之下。
所以,凤姨给的并非软筋散的解药,而是合欢散!
回忆重现脑中,一帧帧缠绵悱恻的场景令她悔恨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头。使劲告诉自己根本就不是梦,直到手背被咬出了两道血印子都浑然不觉。全身早已附满他的酒香,怎么忘都忘不掉昨夜历历在目的耳鬓厮磨。
疯狂的是,全是她自己主动的!
她一直没有忘记对爹娘的最后誓约。执拗等待着公子为她编制花冠,为她掀开红盖头,彼此相伴携手一生但是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和玉雁行最最可笑的是,他曾经喜欢的人是琉璃!
她跌坐在地,全身无力。只能使劲摇晃着头,直到头皮被扯得刺痛难忍。
错了!全都错了!从头到尾什么都错了仅剩的自尊一夜之间被尽数瓦解。
心底在不断疯狂呐喊着。恼恨泛红的目光看到衣轩上那副铠甲腰间的佩剑时,数道诡异念头瞬间闪过空白大脑。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光着脚踩着一地零落衣衫。裹着单薄中衣呆滞木然地上前,抽出佩剑转眼两眼发直地盯住床榻上的人。
床幔里的人没有丝毫动静。他意外地睡得很沉,以至于没有察觉她正拎着剑站在床沿。
只需近身一剑刺入他的心脉,便可使其毙命!
她紧握剑柄的手始终都无力举起。不知是体内软筋散的药力扩散,还是心中尚有一丝犹豫。最后,当她的余光落在他心口一处针眼大小的新伤时。最终手中握紧的剑稍息松解下来,那伤口莫名使她冷静。那道伤是自己曾经用簪子刺伤过他的
换言之,即便她杀了他那又如何?是怨恨他趁人之危,卑鄙龌龊?还是怨恨他色欲熏心,将错就错?
而当合欢散药力发作时,不依不饶缠着他的一直是自己,最后土崩瓦解的也是自己
他原本就无意害她。否则接连两次三番,他都在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求助的时候。他都选择及时站在她面前昨夜的一切,是因她被凤姨刻意陷害为之。
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而要恨的人却不应该是他,要杀要剐的人也不是他。
罪魁祸首是
她终于找回冷静,战栗着拾起地上的嫁衣重新披帛在身上。重新握紧手中剑,目光冷肃地踱出客房。
大厅里的店小二看到了她,笑眯眯地正想迎上去打声招呼。却看她衣衫不整,杀气腾腾拎着剑踱了出去。
清晨的京城街道,只见一身醒目的红衣新娘出现在人群的视线里。她黑发披肩如瀑,倾城绝美。身着红色嫁衣却并未盘发施以红妆,身后没有迎亲车马随行。仅仅孤身一人,赤脚未着婚鞋地行走着。失魂木然的眼中,充盈着阴冷的杀意。手执一把利剑,不顾周遭路人的异样眼神,踉跄行进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
一路走来,每一个途径身边的人们都很识相地避开她。不免纷纷带着惊讶与好奇的目光就近审视,她则完全不顾路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窃声猜测议论。惨白如纸的脸在红色嫁衣映衬下,如同一只历经炼狱后重返人间的鬼魅。手中剑尖一路拖沓在地砖上,发出呲呲啦啦的刺耳怪声。
很快的她就来到花街,笔直站立在旋香楼正门外。恰巧的是,裴公子正亲密地拥着柳诗诗一脸满足地在门外调笑着。仿若昨夜成婚一事,对他来说毫不关己。而当柳诗诗无意正视到站立在台阶下,显眼嫁衣的她后。谄媚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一脸慌张地踱下去:“璇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看着柳诗诗手里的那颗夜明珠,讽刺地冷笑一声。柳诗诗看到她的责问的表情后,低下头将夜明珠藏入衣袖中。
“哎呀!我的璇儿你终于回来了!昨夜你被那野蛮人强行带走的时候,你可知裴某当时心急如焚”裴公子也看到了她,也跟着柳诗诗身后迎上来,皱着眉头一番感慨道。
“看来是我搅了你们的郎情妾意了?”她握紧剑柄,盯着面前男女脸上掠过无措的表情:“也许昨夜该成亲的应该是你们吧?”
“璇姐姐我”
“璇儿误会了裴某与诗诗是在想方设法找寻你的下落啊!也不知那蛮人将你掳去了哪里。正想去衙门报官”裴公子假仁假义地赶紧上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似乎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脸色瞬间变了,拧着眉一拍大腿捶胸顿足。恶人先告状地大声嚷嚷:“璇儿你是不是被他这这简直目无王法啊!身为御林军的玉副将公然抢亲,还强行玷污了裴某未过门的妻子!这与那山间地痞的强盗头子有何区别啊!”
玉副将当众抢亲还玷污新娘子?周围的人们听他这么一宣扬,都难忍讶异地窃窃议论开来。
“抢亲?哈哈真是笑话”她昂首笑了好几声。抬眼看裴公子被她近乎癫狂的表情愣住的丑恶嘴脸。厉声反驳道:“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何时答应嫁给你这丧门星?分明是你与凤姨串通,恶意陷害于我!现在又和诗诗混在一起,倒是想先贼喊捉贼了?休要在此危言耸听,借我之事污蔑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