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枝一打开门,就看见四小破孩儿站门口,傻不兮兮的全在“嘿嘿嘿嘿嘿”地傻乐,不对,是五个,背上还有个奶娃子。
一瞅见小见,就想起这小子食堂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立马变色。
支了下眼镜冷漠地:“有什么事吗。”
小见他们一看这眼镜阿姨,猜想应该是王叔新娶几月的媳妇儿了,天真生脆的童音响,“阿姨好,”顺带鞠一躬。
身后三女照做,然后继续“嘿嘿嘿”。
沈琴枝不悦道:“干嘛呢。”来这边几月了,联系的学校工作一直没分配下来,成天在家,心里正烦呢。
“嘿嘿嘿,王叔在家吗?”小见又用出他的贯用伎俩,揣着明白装糊涂,脑袋还往屋里望:“我们来给王叔拜年了。”
沈琴枝一听心下冷笑:敢情想要好处啊?使诈使这儿来了,其他几个不说,这曲家丫头不可能不知道在开大会。
“你王叔去帝都了,下月才回来。”
嘭,门关上了。。关上了。。。上了。。
这。。。这什嘛。。素质呀,而且还睁眼说瞎话。你父母没有教过你接受他人敬意后要还以客气吗?
“这阿姨真讨厌。”二花嘟着嘴很不满。
“哎。”一花觉得小见主意不怎么靠谱。
艳子揉着两颊动着嘴:“我脸都笑麻了,回家算了。”
小见只觉受辱,自己的萌招何曾败得如此彻底过,想不通。
小见恨恨地道:“把三花揪哭,凑她门缝边儿恶心她。”
“………”三个丫头觉得小见魔怔了。
小三花萌萌哒,不知屁股已在生死门走了一遭。
“算了,小见我们回去吧,一花二花我们跳皮筋吧。”
“好吧。”
“你们怎么………才开始呢,走,去何叔家。”
哎,那陪弟弟再去一家,好让他死心。
越过三家不熟的,砸门儿。
一切照旧,鞠躬问安,再向何叔林婶拜个年。
林婶一开门先闻其声“嘿嘿嘿嘿”,这要是大晚上,孩子们在脖子处架一手电筒点亮,再加这声音,一开门怕是要把你给吓昏死过去。
这种玩法在门洞、小巷的大宅院很适合,宅院一般内住数户,宅院两扇高大门,小巷是没灯的,晚上藏门后,等人进门后突站人前,摁开电筒再呵呵呵的声音,把大人都给吓趴过。
何叔是管福利的,所以知道了罗永勤的事,且大嘴巴告诉了老婆,不过也叮嘱了。
看到孩子们热切目光,懂了。“想要压岁钱,那可得给林婶说几句好听的。”逗弄着,他家大儿子已参加工作了,家里不差这几块钱。
嘿,有门儿,“祝何叔林婶天天都快乐。”
“。。。。全家健康”
“。。。。。寿比南山”
“。。。。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林婶被逗乐了,老二都高中了,还生?反正是贺寿庆婚新年的都来了。
“乖乖乖,都乖,林婶一人给五毛。”不少了,加起来团级一天的工资了。
只见林婶掏出手帕展开,拿起中间一张车床工人绿色两元票时,一二花呼吸顿了下。
小见笑着接过,“哟,背上还有个小三花给漏了,喏,补上。”又是一紫色纺织厂到手。
好人一生平安啊。。。
再次道谢,逗得林婶开开心心,回。
干姑在包饺子,回曲家,没大人,安全,先缓缓……
艳子也很开心,五毛钱不少了,买泡泡糖接着吃的话,可以把腮帮子给吹肿咯!
小见觉得过年真好啊,捡球和过年钱相比,小道尔,可惜一年才一次。
一二花当然是最开心的,但又担心爸爸知道,秦家规矩是不准收过年钱的,你收了就又得给别人孩子,而你仨孩子,别人一个给一块,你给别人孩子多少?
按原还三块那是得罪人,按习俗,后给钱这家得多给才算礼貌。所以那时拜年出现个较为普遍现象,相等数量孩子的家庭互相拜年都不给压岁钱。
秦家这样主要是困难,却又不想占人便宜。
孩子得的钱,基本是父母还礼后剩的,才算是真正的压岁钱,这看脸,看你父母朋友圈是些啥类型家庭。
父母若结交的长者多,最好就是孩子已工作了又没结婚的,一次有望得两份,多美。
想想现在小盆友多幸福,绝大多数都是自己得,而父母不停往外掏,看小盆友们过年时候把毛爷爷挥舞得多潇洒。
“咱们把三花这五毛去副食站买糖吧。”二花有钱了那铁定是买吃的。
艳子:“副食站今天没开门吧?而且下午茶话会,家属都能参加,糖花生瓜子随便吃,还花钱,真笨。”
小见总结:“咱们这两栋我们不去拜年,容易被知道,另外三栋我挑过的,一花二花姐放心吧,秦叔不会知道的。”抓抓脸挺为难:“只是你们得把钱放好,以后捡球还有钱呢。”
一花咬咬牙:“藏我文具盒下格子里。”二花也同意。
“用三花这五毛,给秦叔买包好点的烟,他抽了以后就算知道了,也不好打你们,嘿嘿。”
一花二花眼一亮,好主意。
关于别人给了过年钱会不会告诉秦叔基本不用担心,不会有那么犯二的去显摆,我给你家孩子压岁了,咋样,磕一个吧!
“另外,待会再拜年你们别不好意,想得钱就要扔下脸皮,我们是去祝福他们,有啥不好意思的。”
“………”被弟弟训话,还真是没面子。
两块暂时放艳子这儿,搞完后得想法换开才行。
继续拜年,共八家,收获还是颇丰的。
“小见你可真行,往常过年,他们还从来没给我东西呢。”艳子说道,三人今天算了解到了厚黑的入门。
“所以才说别不好意思嘛。”
“哎,可惜就蔡叔家给了两毛,小红鞋还早呢。”
“姐,已经可以了,有七毛呢,爸爸管得那么严,往常可没钱。”二花有点冒眼泪了。
爸爸总是严厉,而家里那么困难,为啥那么馋,还不是看别家小孩时常有点零嘴,羡慕久了就变馋了,只有小见会把吃的拿来分享。
艳子问:“一花姐,你买小红鞋穿回去咋说呀?”
对呀,一二花都愣了。
“没事,万一以后有啥,都往我身上推,秦叔知道我能要到过年钱的。”
“哈,对,还是小见最机灵。”
就蔡叔家总共给了一块,其余几家都一人一把糖,也不错,短期内大家都不缺嘴了,这几家媳妇儿都农村的,要困难些,只不过肯定比秦家好,秦家是赤贫,这要还想生儿子,怕得把一二花卖掉才行,不过,等过两年会好转的。
副食站果然关门,估计也参加开会了,一起出区大门,去斜对面巷子里的宏广家俱厂门口,这里有个老头店,窗户开着。
窗户内一高桌与窗齐平,摆着五六玻璃罐。
“爷爷,帮我们换两块钱吧。”
老头一看是老顾客艳子:“今天年三十,不能换钱,小朋友。”
一阵商量。。。
艳子拿出两块票:“那买三分钱朱古力豆,找钱只要毛票,最好是五毛的。”买其它没意义,下午茶话会呢。
老头挺不乐意,大过年你拿两元买三分,而且还要求挺多,不过……得做,能赚一分有多。这时期小买卖赚钱本来就是以分为单位。
这种朱古力豆现在应该都还有,可能体积和包装变了,以前是成人小指头大小的扁圆形,各种颜色,味道是奶味混合巧克力味,算是儿童们最早接触的巧克力类食品。
一个径约三公分、长二十公分的硬壳圆纸筒包装,外壳上豆彩缤纷,一筒五十颗,大概一毛多,这种老头店会买筒然后倒玻罐里,看着很好看,然后按一分二颗卖,他一毛多能卖出二毛五,比例上已算暴利。
这种抓瓜子、拆卖豆都是黑小孩的,成年人去买瓜子那肯定是称的,哪怕只买一两。
可见那时孩子多么的蠢萌,买三分豆子几人分才人均一颗半,多么的朴素,搁后来谁吃这种东西还论颗算,肯定是扔一把进嘴才过瘾。
很多小生意基本是食物及水果而且量都小,量大比如你拉一车水果零售,遇到办事一丝不苟那类公职人员,若觉你不顺眼,安心要整你,得进去,这是倒卖。
量小算默认可以经营,而很多都是围绕小孩来卖,特别是校门口和老头店,有些老师会去驱赶这些卖东西的。
为啥呢,确实不怎么卫生,曾经一小学发生一事,门口卖大头菜片的老婆婆巴掌大的一片蘸红油,一片一分钱,一直患有肺结核,凡吃过她大头菜的全传染了,还好,娃都没挂。
而且索赔都没法,老婆婆得有七十岁,是旧时的那啥女,家徒四壁,孤苦无依,就靠卖大头菜过活,她拖着病体吃饭都成问题,赔你根棒槌啊,结果学校还与街道联合支出些钱,帮老婆婆进院医治,婆婆哭了,也算当时一件功德、美谈事!
当时的人,思想单一啊,居然没人去赡养,此处应当有嚎声:老婆婆有一间房啊!!!
父母老师都会劝诫孩子别买这些,但制止不了,大多小孩就几分消费能力,正规供销社之类几条街才一家,而几分钱东西就那几样,比如想吃朱古力豆,差钱,买不起,于是就有了老头店这种方式。
找了钱,吃下豆过过嘴瘾,分赃,一人七毛,三花的七毛算公费了,剩六毛七,一花咬碎一点,浆糊状喂小丫头,呕……权当她自已消费了,小丫头皱眉瞪眼地嘬着,可算是吃着东西了。
从老头店边上与区大门大路平行的小路,隔着一溜街面民房,穿几百米到金仙河边,这儿有个小小的金仙道观,门口一似道非道的老头正扫地。
几小鬼好奇瞅了几眼。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呸…这画风不对……
老头很和蔼,红光满面的,且很热情:“今天过年,算有缘,一人给你们个供果。”进屋拿了供盘上四个桔子给几人。
不知供多久了,都蔫了,可见香火不盛,不过还是礼貌谢过,闪人。
这玩意儿不回家问清是不敢吃的,父母可是时常警告,不认识的给东西是不能吃的,外面是有背娃娃的,既人贩子,给你吃的东西会下哑药。
称背娃娃,是因这些无良从业者皆会背一大号带盖子的竹背篓,幼小的药哑,稍大的迷昏,扔篓内。
对背此种篓者,查防挺严,这些人渣会趁夜走或车运,是有一条行业链的,震摄长存,罚极重,但也未杜绝,就更不用说往后了,特么当街明抢娃的都出现了。
转过金仙桥而行,来到通绵桥供应站,一阵比较之后,买包四毛多云烟回去给秦远山,算此时的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