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两边各一屋,与前面一殿相连,入殿,说殿是夸它,和旁边屋一个样,矮瓦土房,只是门开得大,像殿,房内有供桌黄幔,桌上有功德箱。
奉香炉上香尽,只余烧尽香后的木签十余根插上面,香火不旺,破败,是此时小赵心中写照。
穿往二进,咦,不对呀,快步踱回,左右就光泥巴墙,殿中供桌后的供台上,垂下黄幔之间……没神像啊?
打眼细看,一方黄布垫在台上,其实也不是石台啥的,是围了红布比供桌稍高的木架或桌,黄布上有三十公分高一小神龛,内立一牌位,只一字:天。
神龛和牌位倒略有卖相,不知是啥金属,看着很有质感和年代感,没上漆,却黑油油的。
小赵心想牛大发了,别人都供神仙,这儿特么供天,第二进可能是地。
二进与前,一个模子,果然是地,呵呵,第三进必是人无疑了。
跨入三进,左面只有墙。正面……不是殿,尼玛是厨房,尽头门开着,能看见屋外面田地。
三进的右面才是三殿。
厨房门的右面数步靠墙处,围了圈篱笆,并有一布帘,靠,茅房………再右几步就靠着三殿的门墙。
小赵心里冒火,虽说要破除封啥啥的,可哪家寺庙道观会把茅房与供殿正门隔尼玛这么近,有病啊…………这简直亵渎了华夏几千年的众多神话传说呀!
忍着火入殿瞄了眼,牌位一字却是:心。
穿过厨房,脏乱差,放眼,五十米外,坡田间一老一青年正挥锄翻土,穿着较破旧,军袄拢袖蹭鼻涕,再也不是梦。
二人回转,身着深蓝或黑,看着太油了分不清,道袍还是棉袍也分不清,直击两个字:潦倒!
青年二十六七,浓眉大眼厚唇塌鼻,透露忠厚之相,且颇为高壮。
望了眼老道,小赵只觉眼睛鼻子眉毛腮肉不受控地抖了一秒有多,奇相之人!
老道就一米六多点,眼睛略有点一大一小,很轻微,但左眼有点似甲亢病人微凸,右眼有点眨巴眼儿,致使恍惚觉得大小差异很大。
鼻子很棱且悬胆,鼻翼饱满,按相书言,此种鼻梁应生于美男之身,如港的林那个俊贤那种。今生于此老道之身,怪异!
唇略薄,上有稀须,惜右侧门牙却露于唇间,左耳垂之上,耳边缺了一小牙,约厘米大,但不应是天生,应该是创伤甚至枪伤,颌下指长山羊胡,还好,头发及发髻还算正常,不过至少该一周没洗了。
小赵深吸一口气,敬个礼:“你们好,我姓赵,x地通讯连的,受芙城委托,上级让我来找覃师父!”
“我就是,”老道吧唧下嘴:“是问……我侄孙子,罗永勤儿子……那事吧,咋说?”
“咦?那上次当地是通知到了的?那……咋你们没去?”
“哦,,,没路费。”老道说话仿佛每次需考虑一番似的,语速不快。
“??一个人单边去,一块钱都不到,这……”
“呵呵,小赵,走……屋里坐,康子,弄点水。”
小赵新开一包烟散出,康师父不抽烟,老道接过,顺手握住烟盒端端详着:“不错,腊梅啊!不瞒……小赵你,老道断烟……快一月了。”言罢,烟盒置于鼻下深情地吸闻。
“呃……那师父你留着抽吧,反正我也不抽烟,这次出来,上级给了两包,专门让给带路老乡散发用的,呵……呵呵!”
“哦?”覃老道眨巴眼对小赵身上一扫:“那剩下……那包呢?”
“………”这老道还真是…,“已经散给村民了,呵呵呵呵!”
“哦,可惜,啊,可以、可以。”
在一进左屋就坐,算会客室了,就四长条凳围一薄板方桌,桌上有油灯盏,角落有一老式破木衣柜,旁边有一翻盖大木箱。
“覃师父,你刚才说没路费,真的这么困难,上……上次地方上来通知,没帮解决?”
老覃点一烟,陶醉深吸一口,烟子都没吐出,这烟瘾……
“枉自……给他人添麻烦,不太好,这里香火……不盛,主要是我问心道无需……布传信众,施主善信……对天地有敬意,若愿施香火,乃天地存乎一心…赐予我道的恩惠,有则有,无则罢,无不强求,无欲而行,是我道……修心的根基,呵呵,所以俗世物方面……确实有些困难。”
小赵被唬得一楞楞的,没完全听懂,但貌似好强大的样子,尼玛真正的苦修士啊,而且不拉信众,这应该已超脱破除啥啥之外了,高人哪。
“那覃师父你准备。。啥时候去芙城,我回去也好回复交差。”
“嗯……等我们忙活完……春耕吧,要不然来年……可没吃食了,到时争取……去一趟,只是这路费嘛……”
小赵觉得听老头说话挺急人的,语速偏慢又爱顿。
徒弟康西提一长嘴铜水壶进来,搁下二土巴碗,馆子里粉蒸肉那种,倒上伸手请用,笑了笑。
“谢谢这位师父,”看着覃老道那碗上的小缺口及碗身裂纹,小赵觉得有点揪心,多纯朴的苦修者啊,好碗都紧着客人用。
“这样吧,我身上就两块多,”小赵咬咬牙:“拿一块您到时坐车,回来的话,那边肯定会安排的,您老放心。”掏出上衣兜里钱,数了一块毛票于桌上。
覃老道用突牙磨了下嘴皮:“嗯……两块吧,万一他们……不管我咋办?”
“啊??可我。。。”大爷,我就一大头兵啊,也缺现金呀,尼玛来传个话,丢了两块钱,我找谁哭去。
“哎呀,你这小同志……咋是个死脑筋呀,你回去说……给了我们车费,永勤再咋……也是个英雄吧,上级还能……不补你钱?”
“再说,老道当年抗战,和永勤他爸……一起宰过五个鬼子呢,还能……污你两块钱?”说着,从小赵手中很自然地顺下两纺织厂,还好,给人留了几毛!
一并交给徒弟:“你先保管!”
康西眼观鼻,鼻观心,接过揣上,我早就知道会这样!返身出去了!
小赵眼望钱飘走,却很鸡动:“您……您老还打过鬼子?”
“那可不,别以为……是哄你的,李那个家钰麾下,一次侦查里…遭遇到,小鬼子枪法装备……的确强过我们,我们八个人……先埋伏,结果就我……和永勤他爸活下了,我耳朵……被跳弹咬掉块肉,永勤爸……肺被穿了个洞……落下了病根,要不然前些年……也不会……哎!”说完有些真情流露。
小赵也叹息,这也是英雄啊,却如此清贫,自己还为一块钱而纠结,自己觉悟还不行啊!
“这样,你回去……跟上级们说,孩子……还小,也不急这……几天半月的,让他们放心……我肯定会去的。”
“行,那。。我就先告辞了。”小赵敬上一礼,这一礼是由衷而敬,在那一代人中,凡是真正抗争过的,都是值得饮佩的英雄!
“我让康子……送你下山,顺便让他……问问粮种的事,你坐一下。”
来到厨房门外,康子正墩上劈柴。
“你送小赵……下山,回来时在乡上……合作社拿瓶绵二,切点猪耳朵,再买几包烟,今天……咱师徒,喝两杯。”
康西有些无奈:“师父,咱这样不好吧?上次镇上来人给了两块五车费,被……被你花完了。”
“臭小子,越大……废话越多,当年在羊西岭……真不该把你……从贩子手里救下来!”虽似恼怒,语速、神情却无变化,典型的火烧房子都不急那类人。
康子一听,师父又来了,老提当年,“师父,我。。我就是想,这钱又花了,你咋去芙城找罗哥儿子呀?”
“嘁,师父鬼子……都杀过,还能被这点……小事难着?瞎操心!”
“可,我每次买酒买肉,很多老乡笑我们,说我们不是修道之人。”
“屁话,道门除牛狗乌雁……余皆可食,不持奉……于观,娶媳妇儿也行,而咱们……这脉,只奉天地己心,更是……没啥规矩,讲究随心所欲,一切……凭乎一心!咱们自己种田……而且交粮,那些人……连敬天地的香火……都没捐过,有啥资格笑话,不用理会!”
“你不是常说无不强求,无欲而行么?咋又随心所欲。”
“哎,康子你悟性……还是不够啊,无不强求,意指没有……不要去强求,但亦可意指……凡事皆可强求,这两层意思……犹如天和地,而人心在之间,怎么选择,即乃问本心!也是……两种修行,无求或皆求!无欲而行,欲乃恶也,做任何事……只要无恶念,行事便可凭乎自心……而任意施为,亦是一种修行,明白吗?”
“当你不阻……自身行事,无为无求……或无所不求时,却均能福泽于天地,说明心……已纯净,那超脱天地……就不远了!”
“哦。。。”好复杂,老实人易忽悠!
“这小赵……人不错,下去时……看着点,别让他摔着了!”
晚上,高建国、曲江,鲁胖子、蒋岩、秦远山集于一室。
“老战友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话带到了,传话的小战士还给留了两块钱车费,”曲江叙述着:“呵呵,我还以是人没了呢,说是春耕完,看情况而定。”
蒋岩狐疑着:“我前两天去邛莱郡那边公干了一趟,郡上人说让天台下的镇子去通知过的,我一直也以为是没通知到呢!”
蒋岩表情有点怪异:“而且……而且说,镇上办事人员去后垫了两块五,给……给老道士作路费,郡上找我要钱还别人呢,我填上了,曲政委一说,挺奇怪的了,呵呵…!”
鲁胖子掏出二块五:“必须拿着,你领着那几个,春节给孩子买了二十来块东西,我还没出过力呢,收着,不过现在看来,不会是个神棍吧?”塞钱后望着左右几人。
高建国道:“秦远山,你对那老道士了解不?”
秦远山上前,顺势抽出桌上一支红塔山,:“领导的好烟,味道是要纯些,嘿嘿,那道士我也没见过呀,只听永勤提过几次,说他覃叔教了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教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嗯……有一个收养的,比他小些的孤儿,是覃叔徒弟,咋听……也应该是个正面人物才对呀!”
吸口烟:“永勤这人大家该知道,很正直,能把他教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吧?我想会不会……是有啥特殊原因,才拿了车费人没来。”
高建国沉吟了下:“唔。。你说的也有可能,算了,人迟早会来,到时一起见见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