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嫔提说,隆和二十六年的西溪游春花会,之所以令人记忆深刻,是因为宫里有意替几位皇子选妃。而安源闲云观的花朝节,之所以盛名在外,也是因为有未婚男女觅求姻缘。若游春花会,单单只是赏花、品茗、制香,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可如今并没有皇子需要选妃啊?”董月娇有些为难。
“如今新帝登基,按惯例也该充实后宫,为南越开枝散叶了。贤妃正好就借这游春花会,挑选一些德容俱佳的官家女子入宫侍奉陛下,明年宫里就能多几位皇子、公主了。”
董月娇摇头道:“如今陛下独宠吉庆宫,只怕不会同意。”
“皇帝和穆妃关系不睦,我们在这僻远之地都听说了,这可是你最好的时机啊。”先帝昭仪宋氏笑着凑近她耳边道:“若自己入不了皇帝的眼,就把自己的人送到皇帝眼中去,这才是后妃之德。”
董月娇听得豁然开朗:自己竟没想到,原来还可以这么做的!
当然,要为皇帝选妃,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随随便便就可以决定的事,需要由礼部和宗正寺提出方案,报凌励批准才可以。这件事,她可以让父亲去礼部尚书黄堃、宗正寺卿顾韦那里走动一下。
从水月行宫回城后,她便回董宅与父母商议了借游春花会替皇上选妃之事。得到父母支持后,她信心满满回了宫,开始筹划花会之事。
过了两日,果然便有言官在朝会上提出皇帝应该充实后宫的谏言,而礼部联合宗正寺也适时就递上了选妃方案。
“国孝未足三年,此时大办选妃之事,不妥。”凌励一口回绝。
宗正寺卿顾韦劝谏道:“皇上,为南越朝开枝散叶才是国之大孝。我朝自太祖以来,奉行百姓守孝三年,皇室守孝三月,便是为了绵延子嗣的国之大计”
“朕登基不久,诸多国事尚未厘清,不想分心后宫之事。众卿若无其他事情奏报,朕便退朝了。”
说罢,凌励便板着脸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朝堂上诸臣面面相觑。
“今日朝中大臣竟众口一词建议朕纳妃,贤妃可知是怎么回事?”凌励下朝后,径直去了衍庆宫,询问董月娇。
“臣妾也正想禀报此事呢。”对凌励的质问,董月娇似乎并不吃惊,她沉着行礼后道:“陛下吩咐臣妾操办游春花会之事,臣妾唯恐经验不足有负陛下厚望,前日专程去水月行宫请教徐太妃,期间便有几位娘娘提出了选妃建议,臣妾也觉得有些道理,正想来请示陛下,竟不知道前朝大臣们先提了。”
没料到董月娇这么直接了当就承认了,凌励反倒不好斥责她多事,只道:“朕没什么兴趣选妃,贤妃专心办好花会便是,不必替朕操这个心。”
“臣妾起初也只是担心单纯的花会,少了一些乐趣。既然陛下没兴趣,臣妾改了便是。”
“调香比赛也就算了,着实浪费花木。”凌励唯恐此事令舒眉想起当年的沈婵来,特意提醒道。
董月娇愣了一下,随即道:“那臣妾就改为风筝比赛,如何?”
“行,你看着办。”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凌励便不欲与她再交谈,抬步朝后院走去,“朕去看看娟娟。”
凌励当年因调香比赛与沈婵一见钟情。董月娇还想利用花会时机,推出第二个沈婵来吸引凌励注意,没想到他首先就否了这个。董月娇皱起了眉头:看来,母亲替自己寻到的那个像沈婵的女子,还得再想一个出场法子了。
花朝节前两日,秋槿拿了衍庆宫的帖子来禀报,舒眉却对游春花会毫无兴趣。
“娘娘出宫去看看吧,这日光明媚的好天气,去郊外走走,身心舒泰,别总闷在吉庆宫里啊。”秋槿极力劝道。
“哪有什么郊外?也不过是从这道宫墙出去,又进另一道宫墙罢了。”院中翠廊之下,舒眉用草叶逗弄着泥盆里的蝈蝈儿,无动于衷。
在一旁切药的柏安瞥了舒眉一眼,抬头对秋槿道:“我听人说起过西溪行宫,说那处宫苑乃是先帝潜龙时期的宅子,先帝登基后,看中那片宅子的风水,又让将作监扩建了,将流经宅子外的西溪也圈了好一段进去,打造成了风景绝佳的皇家园林”
“柏大夫想去看?”秋槿当即心领神会的递了话头。
“确实很想去看看。可娘娘不愿意出宫,还是算了。”
“你想去?”舒眉抬起头来。
柏安点头道:“是啊。我听说里面有个园子,种植了上百种药材,好些药材我都只在医书上看过,还没见过真的呢。”
“那好吧,我陪你去看看。”舒眉点头应下了。
“谢谢娘娘成全。”柏安忙躬身致谢。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啊。”
见舒眉又埋头逗弄起蝈蝈儿,柏安便朝秋槿眨了眨眼。不料舒眉正巧抬头看见了,“柏安,你眼睛怎么了?”
“哦,好像有有虫子飞进去了。”窘迫之下,柏安忙抬手去揉眼睛。
“先别揉,我看看。”舒眉一把抓了柏安的手,凑近前去要替他看眼睛。
“娘娘,我没事儿”
“别动,我看看。”
舒眉扒着他眼皮替他翻看虫子的片刻,柏安一脸惊恐,浑身冒汗。
“没看见虫子啊。”舒眉看了一阵,待她松开手看见柏安的表情,不禁笑了,“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柏安却突然跪地,大声道:“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眉转过身,看见立在翠廊下脸若寒冰的凌励,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隐,“原来是陛下来了,臣妾见过陛下。”
凌励已许久没见她笑过了。这一刻,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臣妾有些乏了,先回寝宫了。”舒眉不想与他说话,屈膝行了个礼,转身便朝寝殿走去。秋槿瞥了眼凌励,唯恐触了霉头,赶忙行了个请安礼后跟着舒眉走了。
凌励抿紧了嘴唇,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若非她一直背对着他,他简直要怀疑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对自己冷若冰霜,对柏安却如此亲近。
“柏安,你虽已是寺人,可也得注意一下分寸!”待舒眉走远了,憋闷许久的凌励,朝柏安丢下这句话后,冷冷拂袖而去。
柏安抬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啜口呼了一口长气。方才凌励的眼神,简直比见鬼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