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帮忙？”

“咳咳，不用不用。师父，这里浓烟太大，还是请您移步到居室，等徒儿片刻就好。”

“那好吧。”

陆瑶用手帕捂着口鼻，抬腿就走，一点没有使唤童工的自觉。

六菜一汤摆上桌，师徒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邱凛尴尬地恨不得把头垂到桌子底下，他突然拿起筷子，说了句，徒儿越轨了，就每道菜夹一口填鸭式的往嘴巴里塞。

那半生不熟带血丝的鹿肉他是怎么咽下肚的？还有那个青菜，是不是还连着根须啊。陆瑶不忍直视地暗暗放下了筷子，刚站起身想偷偷溜走，就对上了邱凛极其沮丧暗淡的眼神，她猛地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说好要励志做个好舔狗呢？她～她也太不敬业了。

陆瑶已经站起身，再坐下就显得太突兀了，她眼睛一转就看到邱凛放在身侧的右手背上有几个不起眼的红斑，这是被烫伤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陆瑶立刻不着痕迹的凑上前，拿出膏药轻柔地给邱凛涂抹。

此时，渐升的暖阳散发着柔柔的光辉，透过雕花的窗棂映照在陆瑶洁白如玉、温柔似水的脸上，星星点点、淡淡的斑斓，恍若仙境。

师徒二人凝视着彼此，室内犹如静止了般，就当陆瑶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圣母玛利亚的微笑时，邱凛突然问：“师傅，我可以抱你吗？”

“.....”啥？

不等陆瑶回答，他就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低声哽咽着。

“娘亲，我好想你。”

感受着腹部上的湿润，陆瑶内心不失稳重的点点头。好好好，给自己鼓鼓掌，刷好感刷成了目标的娘，这也没有谁了。我好厉害，好有成就感哦！

呵呵，我呸——，还娘亲，我有那么老吗？三千岁的步云瑶都能和你组cp，我这20刚出头正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只配拿老妈剧本啊？就算你是男主，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想到以后她坐在大堂正中，底下乌压压一大片男主的后宫们跪拜在那，双手恭敬地托举着媳妇茶，等着她给立规矩。

洛芊芊啊，听说你出嫁前是什么天下第一美，嗤嗤，身为正妻面容还是过于艳丽了些，不好不好！还有可别摆出这副清高的样子，我儿可不喜欢，最重要的是母亲我，也不喜欢。

阮翩翩啊，进门两个月了，肚子怎么还没有信儿呢？是我儿不努力还是你有什么隐疾？不怕，和娘说，娘给你买一大堆补药，明年肯定给我生个大胖孙儿。

重玲玲是吧，婚前是合欢宫的少主，我儿既然不嫌弃你的出身，你就更要遵守妇道，慎言慎行。这大红大紫的衣衫就不要穿了，肩膀头子啥的也都给我捂上，真是有伤风化。碍眼、碍眼，老人家最受不了这个，嬷嬷，赶紧把我那身灰挂袍给她穿上。

疏玉是吧，听说你和上官宫主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这有口无凭的，嗤嗤～也就我那傻儿子最实在不过，什么人的话都信。什么？要上街购买首饰？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去见前夫，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可出门。

x家大院，胡同里的女人们，娇俏媳妇恶婆婆，娘道等年代剧一一在脑海里闪现。偶尔还穿插一个赵姬和嫪毐。咳咳~~

别说，当个恶婆婆还挺带感的。

陆瑶立刻多云转晴，她轻柔地拍着邱凛的背脊，心疼的安抚着：“娘亲在，娘亲永远都不离开你，凛儿受苦了，凛儿不怕，乖。”

邱凛闻言泪如泉涌，双唇抖动着却无法诉说一个字。

他想告诉娘，他好疼，商队的人很坏，把他踹在地上抽打，他躲也躲不开，只能缩成团护着头，才能活下去。

他好怕，人都死了，他躺在尸体堆下，透过缝隙看到树林里绿油油的光亮，他知道那些是什么，那些是狼的眼睛。浑身黏腻的鲜血，臭不可闻，蝇虫在脸上攀爬，他却一动都不敢动，等到野兽离去了，他的四肢僵硬的根本无法移动。

他好饿，饿得好想把眼前的腐肉吃进肚，但他知道那是人的尸体，不能吃。他吃草根，吃动物尸体，直到被救回门派，他已养成见到食物第一时间就吃进肚的习惯，不管它是生还是凉。

他好孤独，刚到门派他好开心，以为大家不知晓他的身世，可以交几个好朋友，刚开始的时光真的很美好，和同门一起去吃饭，去听长老讲座，一起修炼。但没过几天，他的身世就被传来了，还被算出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大家的冷漠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的事，村庄和商队里的遭遇再一次上演了...

娘亲，您在天上是不是也听到了我的哭诉，才施下仙法让宛若神明的师尊选择了卑如蝼蚁的我。

娘亲，我现在很幸福，连梦中都没有这样幸福过。

娘亲，我也很害怕，害怕现在拥有的都是泡影，害怕清早起床又回到了山下那阴暗潮湿的屋舍，害怕师父不喜欢我，嫌我笨。但最害怕的还是我自己，每当被他们压在身下打时，我总有股暴虐的情绪，想要杀死眼前的一切。我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个怪物？不能让师父知晓，我会拼命修炼努力压制心中的邪念，不让它作恶。

还有，师父是娘除外我见过最漂亮仙者，她和娘亲好像好像，一样的温柔，美丽，我已经没有了娘，现在，我想永远和师父在一起，不分离！

从那天起，陆瑶就发现庖屋在夜里也总有微光在闪烁，她把头探出窗外望着烛光下那忙碌的小小身影，感叹道：天才也无什么捷径可走啊，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总是洒满了辛劳的汗水。男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毅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第n天。

陆瑶拇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才能维持自己优雅缓慢的进食形象。

曾经，小当家里有人吃到刘昂星做的美食就动不动流泪，总会遭到她无情的吐槽外加不屑的鄙夷。

现在，刘昂星，对不起，我为我的孤陋寡闻见识浅薄郑重的向你道歉！

这个黄金炒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她也忍不住想流海带泪啊。

真的只是随便给个建议啊，什么每粒米都要包裹上金黄的蛋液，说的颠三倒四的，没想到邱凛立刻领会到精髓，真是个小天才。

陆瑶艰难地从炒饭上移开视线，不能再吃炒饭了，她还得留着肚子吃其他的菜。

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嘴角道：“哎呀，有点饱了，不过每样不吃点又有些辜负徒儿这一片心意。”

邱凛摆手笑道：“没有辜负一说，师父，每样都尝一尝吧，您看哪个最喜欢，下次我在给您做。”

“好吧！下次不用做这么多肉菜，师傅一向偏爱清淡。”

呜呜呜，这是什么肉，太好吃了。瘦而不柴，肥而不腻，特别有嚼劲儿，还带有淡淡的清凉香气，这个料蘸也好，都好都好。

陆瑶嘴巴里塞着肉，手指指向盘中剩余。邱凛立刻心领神会，笑意止也止不住。“师父。这道菜是麋鹿卷，云麋鹿的肉浸泡在冰泉里三天天夜去异味后，腌制成块，蘸上酱汁，包裹在冰丝莲叶中。清蒸片刻就好。师傅如果喜欢，徒儿每天都给您做，或者您还想吃点其他的菜，也可以和徒儿说。”

终于咽下去了。咕噜咕噜，接过徒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大口，形象？在美食面前还要什么形象，她今后就要大碗吃肉大碗喝茶，上山就两人，她说的算。

“徒儿啊，那多麻烦你啊，这样吧，也别天天整得这么隆重，隔三差五咱们摆上这么一桌就可，这个麋鹿卷为师很喜欢，还有那个佛跳墙，它是这么做的，你先的找齐这几种食材，没有的话可以用同类代替...过油..收汁...”

邱凛立刻拿出小本子认真记录。

饭后，陆瑶手捧着徒儿奉上的豪华版水果沙冰，悠闲自在的吃上一口，既解腻又凉爽到心里，所有烦恼都没了，看一眼正在修炼的徒儿，伙食上去了，清秀的五官格外出挑，既养眼又下饭，富婆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最重要的是化神期的她再怎么吃也吃不胖！哦耶！

“才过多久啊，你就突破了入练第二层，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天天修炼累不累？”高三的学生也不过如此吧，邱凛才12岁，每天不是修炼就是在做饭，乖巧的太让人心疼了。

邱凛缓缓摇摇头。“修炼怎么会累呢？徒儿只感觉时间不够用，进展的太慢了。”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陆瑶说完就拉起邱凛往外面走。

体育课的内容有什么来着？篮球？足球？跨鞍马？200短跑？这没有道具她怎么授课呀。

师徒二人傻傻地站在雪地里，直到邱凛抬起手擦掉睫毛上的雪花。

“下雪了。”

雪？有了。

陆瑶弯下腰把雪花揉成一个团，在邱凛不解的目光下，嗖-地向他扔过去。

连续几个雪团都正中他的胸口，邱凛一动不动呆愣楞地立在那，迷茫地望过来。

“怎么不躲啊？要闪躲开，你也向我丢雪团，小时候没玩过打雪仗吗？”

“打雪仗？”

陆瑶双手叉腰大笑着：“对啊，打雪仗，这是个游戏，我们现在呢不是师徒，而是玩伴。对，就是玩伴，一起玩吧，邱凛，我们来比赛，看谁扔的准。”

“玩伴？”

“是是是，不要把我当成师父，我现在可是你的小伙伴，要认真比赛啊，不许谦让，输了的人要做晚饭。来吧，快丢过来。快~”

噗呲——

“师傅，您没事吧，徒儿不是有意的。”

陆瑶用衣袖擦掉脸上的雪，这小子，扔得还挺准。她对怯怯不安的徒儿不在意的一笑：“邱凛得一分，刚才是我走神了，这回可要认真咯。看招！”

“哈哈被我打到了吧，诶，不准偷袭，我还没准备好呢。”

“哈哈，邱凛你好笨，摔倒了吧。诶诶，怎么翻滚下去了..哈哈你怎么变成个雪人了，我也要”.....

你来我往，渐渐地，邱凛不在拘谨，他放开手脚追赶着前面的身影，两道欢快的笑声不停地在山顶回荡。寒风吹拂着脸颊，却不在冰冷刺骨。曾经所有的遭遇，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天还是那样蓝，万里无云。

多年后虚弱地躺在血泊中的他，望着同样湛蓝的天，眼角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