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圣君转眸看着君子剑，看陆君辞对她动手时候的神情，他丝毫不留情面。

陆君辞想杀了她……

他想把她挫骨扬灰……

圣君悲凉的笑了一声，最终是放下了手中剑，无奈道：“我认输了。”

“砰”的一声，沧溟剑落到地上，化成一缕飞烟。

听见她认输，莫凉也松了口气，立刻收剑。再过一会她也扛不住了。

这位圣君认输之后，提剑冲向她的陆君辞也化为一缕轻烟，身形消失不见。

说到底，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

陆君辞是假的。

但是情感是真的。

陆君辞愿意做莫凉的手中剑，甘愿为她攻城拔寨。

而这位圣君到死，都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你……”

莫凉刚想开口，就看见那位圣君朝着她走了过来。

圣君抬手一挥，两人又置身于梳妆台前。

房间里的陈设仍然是奢侈浮夸的风格。

圣君把莫凉按在镜前坐下，手拿过桌上的一指绒花，然后插进莫凉鬓边。

镜边嵌的黄色，灯光偏橘。

镜子里的莫凉映衬出来，像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好看吗？”圣君把莫凉的脸比在镜前，好生端详，询问着莫凉。

“好看。”莫凉点头。

莫凉夸的是她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这位圣君脸上才出现了一抹笑意，语气里带着一点炫耀：“陆夫人送我的。”

圣君说的是她簪边的绒花。

陆夫人……

莫凉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语词，试探着开口：“是陆君辞的母亲？”

“嗯。”圣君手一顿，微微抬腿坐在了梳妆桌上，脸上笑容带着些许遗憾：“陆君辞的母亲……长的很好看。”

夫人有国色芳华。

圣君在心里回忆着陆夫人的容颜。

故人不再啊。

莫凉轻轻笑着：“那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夫人的风华。”

圣君沉默，最后才叹息道：“可惜，美人易逝，佳人难得。”

莫凉安慰：“美人在骨不在皮。纵然凋零，岁月也会记住夫人的最美年华？”

“岁月会记住？”圣君一扬眉，脸色古怪的反问。

莫凉起身，伸手去描这位圣君的侧脸轮廓。

“不只是岁月，我也会记住你的。”

圣君：“……”

这位圣君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冷着眸抬手把莫凉的手给打掉，然后挑眉讥讽：“你以为你这些情话能打动我？”

“堂堂一派圣君，竟为情色左右。”

“太没出息了！”

莫凉顿了一下，然后嘟囔道：“没有想打动你，我说的只是事实。”

看这位圣君的脸色有些动容，莫凉便趁热打铁，追问道：“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是焚月界圣君，还是她留下的分神，还是别的什么？”

圣君瞅了莫凉一眼，然后淡淡说道：“我是她留下的一道执念。是她留下的最后的力量。”

“你现在身处的这道幻境，是她的残余力量。”

“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她。”

“这道力量不是很强，所以只能趁着你虚弱时候把你拉进来。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这位圣君从梳妆台上跳了下来，提着剑推门出去。

一边走的同时还不忘回眸招待莫凉：“你跟我过来。”

莫凉点了头，很自觉的跟了上去。

推开门。

入眼所及是她刚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焚月界的样子。

圣君领着莫凉七拐八拐，最后才进了一间密室里。

“把门打开。”这位圣君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莫凉：“……”

莫凉瞅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自己不开？

想了想莫凉最终还是决定乖乖听话。

一推门进去，寒气扑面而来，莫凉就感受到了这里刺骨的寒气。

密室中央的高台上，静静沉睡着一个老妪。

这里的环境宛如一个冰窖。

衬得老妪气色不好。

靠近了莫凉才发现，这个老妪已经没了气息。

不过她眉眼精致，只是因为衰老而导致皮肉有些松垮。想她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位美人。

不知道她在这里沉睡了多久。

圣君靠在高台上，看着莫凉淡淡对她说道：“她就是陆夫人。”

“这里是以前前掌门囚禁陆夫人的地方。”

“后来陆夫人身死，前掌门就把陆夫人的尸体保存在了此处。”

“我想着，至少应该让陆君辞见他娘亲一面。”

“所以我便也一直没动，也会时不时的也会过来跟陆夫人夫人说几句话。”

“但是陆君辞还不知道他母亲的存在，你找个空，把真相告诉他。”

莫凉：“……”

莫凉沉默了一下，忽的伸头问道：“什么真相？”

圣君：“……”

无语了一会，按捺住想一掌拍死她的冲动，圣君还是开口解释。

其实这一桩陈年旧事，她是真的不愿太提起。

“我当初以灵寂修为入世，结识了陆夫人。后来陆夫人因貌美被前掌门抢走。”

“我得知之后，便混入了这方门派想偷偷的把夫人给救出来。只可惜我实力不济。不仅没有救到人还被前掌门给发现了。”

“是夫人替我求的情，我这才幸免于难。”

“但是我也被赶出了门派。后面又遇到前掌门派人追杀，好不容易才躲过一阵阵追兵。”

“后来夫人生下陆君辞。前掌门便多了一个困住夫人的砝码。陆夫人也因为陆君辞的存在，不得不跪下俯首求饶。”

“陆君辞生下来的时候，前掌门是想掐死他的。毕竟，陆君辞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后来是陆夫人跟他做的一个交易。她一心一意的跟着他，他放过陆君辞。”

圣君说着遗憾的笑了一下：“其实我是真的不希望夫人去跟他做这种不平等的交易。”

她说前面这些的时候，语气始终是淡淡的。直到这一句才带了一点个人情绪。

她不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能力与实力让她做不出任何能够翻起浪花的事。

“我答应过陆夫人，一定会护佑陆君辞平安无事。”

“既然决定做了某件事，我就一定要做的完美。”

“我知道凭我当时那样的修为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便下定决心开始闭关。”

“也是我天赋不够，等我实力足以胜过那个掌门的时候，夫人已经年老逝去。”

“她终是没有等到我回来。”

“可是前掌门他还想以陆君辞为药引，作为唤醒夫人的代价。我虽遗憾夫人死去，却也不能接受这种行为！”

“于是我逼着陆君辞亲手杀了那个掌门。”

“本就该由他亲手报仇。”

“从始至终，陆君辞都不知道他母亲的存在。那个夫人就被锁在这个房间，整日郁郁寡欢，不见天日。”

“但是陆君辞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到现在还以为我逼他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殊不知他的亲生父亲早已经被他那个伪善的爹给弄死了。”

莫凉听的很认真。圣君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只有中间才带着一点讽刺与遗憾。就仿佛经历这些跌宕起伏过往的人都不是她。

莫凉知道事情的经过她所说的这般容易。

也许其中还经历的更多的事情。

陆夫人和圣君之间一定相处的非常温馨，所以她才会不顾危险的去救人。

为了一个承诺，守着陆君辞几百年。

她也不清楚圣君自知无能为力救不了人的时候的绝望无助。

一个女人被困在楼阁之中，双眼见不到太阳。

另一个女人被锁在楼阁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君辞被前掌门欺瞒、蒙骗。

这位圣君突然笑了一下，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调侃道：“你看我那个时候多无助呀。没人肯帮我。”

“好不容易结识一个知己好友，他抬抬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我求他千万遍，他却还是一样淡漠。”

莫凉抬眸看着这位圣君，想莫凉张嘴想安慰她，可是话到却不知该如何说。

焚月界的圣君本就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她若是贸然说了什么话，反倒像是轻看了这位圣君一样。

这位圣君看见莫凉的神色，轻笑着：“不用安慰我。”

“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悲伤早就随风逝去了。我最多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遗憾没能救下她。”

“我本来想着等陆君辞突破元婴之后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只可惜没机会了。”

两人皆沉默。

忽的，莫凉仿佛听见一道很轻的声音：“其实我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只是一面而已。”

莫凉紧握了拳。

面对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她实在是说不出节哀这种话。

又过了一会，圣君拍拍她的肩，轻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下一处地方。”

莫凉装作没看见她眼底的泛红，只是脚步沉重的跟了上去。

现在去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书房。

这里莫凉扫荡焚月界的时候来过，里面的书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戏剧话本。

莫凉看过之后就忘了。

莫凉推门进去。

“你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这里我都仔仔细细看过，要是藏什么东西的话，找就被我翻出来了。”

圣君看了莫凉一样，无语道：“这里被我设了空间灵阵。所以你一般是看不见的。”

“记住我的步法。”

说罢圣君就脚步玄妙的走了进去。

莫凉：“……”

这跟不上啊。

这就又回到了以前老师讲课文的时候，莫凉还没听明白了，他们就懂了。

圣君诧异回头：“跟上啊。”

莫凉涨红了脸，小声的弱弱的说道：“你可以慢点不……”

圣君：“……”

“你不是出窍吗？”

“怎么能这么笨！”

话虽然如此，但是这位圣君还是放慢了脚步。

这次莫凉总算是能跟上了，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慢慢跟在圣君后头。

走到阵眼处，圣君抬手一挥。

阵法消失。

莫凉：“……”

太麻烦了。

她记得唐权好像是阵法师吧。

回去让唐权直接把这个给解开吧。

莫凉：“……”

阵法消失之后，面前的场景突然发生变化。

“轰隆”一声，书房里放置的几个书架纷纷消失，烟尘四起。等过一会烟尘静默，房间里出现的是一层层的木柜。一眼望不到头。木柜上凋的花纹，蕴含着灵力的波动。

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玄妙。

“第十一层第六号。”

抬手一召，柜子打开。

“这里面放着我的一些重要东西以及陆夫人的遗物。”

“这里面的东西，你可以看。你觉得又哪些应该给陆君辞的，你就帮我交给他。”圣君说道。

1106。

莫凉在心里默念这串数字。

好像是陆君辞的生日吧。

莫凉点了头，很认真的允诺：“好。我回焚月界之后就去找着两个地方。”

圣君盯着莫凉看了半晌，然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莫凉问道。

圣君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这只是一道残余力量。既然是残余力量，那终是要回归于本体的。”

沉默了半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会消失？”

“差不多吧。”这算是承认了。

莫凉上前一步，皱着眉头激动道：“所以你拉我进幻境，全都只是为了陆君辞？难道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圣君：“……”

这位圣君盯着莫凉仔细想了想，确认没有。

于是她轻轻摇了头。

莫凉：“……”

然后莫凉又听她叹道：“因为实在是不知道干什么。这世上没有与我能够互相依托扶持的人。”

“其实你来了也好，我实在是太累了。我终于能够解脱了。”她苦笑道。

莫凉盯着面前的这位圣君。

看见她的身体在慢慢变的透明。

最终变的虚幻。

身体幻化为点点蓝色的星光。

“……”

“莫凉！”

“莫凉！”

“……”

“莫凉！”

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声比一声急促。

莫凉没理，仍旧只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圣君抬头望着，看见这方空间开始坍塌摇晃。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面露微笑的对着莫凉说道：“你听，有人在叫你回去呢。”

“你也该走了。”

她说着，身体全部化为淡蓝色的星光，最后融进莫凉的身体里面。

她终于消失了。

从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留不下痕迹。

放弃洗白后我成了反派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