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棠也不知道。

莫凉本以为司棠会知道的。

毕竟，司棠活了这么些年。

“好了，现在该说我的事了。”司棠敲了敲桌子。

莫凉抬眸看着司棠，然后低头颔首：“前辈请说。莫凉洗耳恭听。”

司棠微微笑：“这倒是不必，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听得下去就听，听不下去就算了。”

莫凉不说话，静等着司棠开口。

“现如今东州与中州局势僵持，不知道莫圣君有何打算？”

莫凉实话实话：“不祸及到焚月界，便都与我无关。”

本来就是这样。

别人的事，她才懒得管。

本来她最近就够焦头烂额的了。

司棠内心微微一叹，果然是如此。他大概知道一点莫凉的性格，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为旁人去牺牲的人。

司棠很耐心的劝道：“莫圣君。若东州出手，我还是希望你能拦一拦。”

莫凉没说话，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旦两州开战，苦的就是百姓。”

“攻城拔寨，毁的是百姓根基。”

“奸淫掳掠，伤的是百姓性命。”

“若有一州战败，那些修士们的地位只是降低一点。但他们依然是站在上面的人。”

“可百姓不同。他们会沦为奴隶。自古以来，百姓的命都是不值钱的，他们生来就是草芥，命如蝼蚁。”

“正应如此，我们才应该去保护他们。难道不是吗？”

司棠字字珠玑。

莫凉承认司棠说的非常有道理。

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达者，应兼济天下。

可是，她是反派啊。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她来做？

保护天下的责任应该是男主的。

就像上次御墟派作妖的时候，是男主跳出来扭转的乾坤。

“你让我再想想。”

东州的雪山圣地要她不管两州的事情。

中州的司棠又要她帮着管一管。

真是头疼。

可说实话，莫凉能忍心看下去中州的百姓被欺凌吗？肯定是不忍心的。

但是莫凉就是不想管这些闲事。

她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

司棠端着茶杯看了莫凉一眼，心中生出些许无力感。

倒不能说莫凉做错了什么，毕竟她也只是在自保而已。

他不应该去强制性的要求莫凉去做什么。

牺牲这种东西，不该是强制性的。

可司棠仍然感觉到很悲哀。

中州从上往下数，都有大公无私的人。可到了这一届，几乎出现了断层的现象。

没有人再会为中州去努力。

人人自顾自保。

却不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

司棠抿了一口茶，接着放下茶杯，神色凝重的对着莫凉说道：“今日之事，还请莫圣君务必好好考虑。”

莫凉起身拱手作揖：“晚辈告辞。”

司棠：“不送。”

等莫凉走了之后，祝修才从暗处慢慢走出来。

“老师。”祝修叫了一声。

“嗯。”

“你刚才都听见了？”司棠回眸问道。

祝修走到司棠面前，站直低头：“是。”

“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好。

本来他的这些话也是准备对祝修说的。

司棠没说什么，只低头默默喝茶。

过了一会，祝修抬眸问道：“老师。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司棠扬眉：“什么？”

祝修重复了一遍：“以药人入药，可起死回生？”

司棠被呛了一下，连声咳嗽。

待缓过来，司棠才告诫道：“祝修。此法阴损，不可擅用。莫凉要是准备这么做，我不会拦她。因为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你要是这么做了，就别怪我清理门户！”

祝修沉默了一会，忽而低声问道：“那我把我自己炼成药人，应该就不算阴损了吧？”

司棠：“……”

司棠被气笑了，下一刻，手上的茶杯直接被司棠扔出去砸在祝修的头上。

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脑袋里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药人意味着什么？”

“我辛辛苦苦教你修行是来让你去糟践自己的？”

一连串的问句下来。

祝修直接跪下请罪，可跪下之后仍然是一声不吭的。

司棠冷笑道：“你爱跪就跪，我才懒得管你！”

下一秒，司棠直接起身，去了内寝。

莫凉离开东冥古海之后去了一趟药王谷。

站在药王谷门口吹着风雪的莫凉此刻感觉她业务十分的繁忙。

蹲在门口吹了一会冷风，师芳菲微笑着来把莫凉给接进去。

路上师芳菲解释道。

“师父和涟峰主都在招待客人，所以才来迟了。圣君勿怪。”

能让师仪和师涟亲自招待的。

那怎么说也得是个出窍。

谁生病了？

客房内，师芳菲给莫凉上了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莫凉问道：“你师父和涟峰主都在招待谁啊？”

师芳菲掰着手指头算：“师父在和贵派的温琬尊者见面。涟峰主在招待东州的官泽尊者。”

莫凉拜了拜手，让师芳菲下去了。

官泽来的原因她大概知道，为了救官霁。

那温琬呢？

温琬是为了什么？

密室内。

师仪看向面前的女修士，又确定了一遍：“温堂主，你真的想好了？”

“嗯。以我之骨血，为姜曦重塑魂灵。”

师仪深深看了温琬一眼，没多问。

她只问了师仪一些必要的情况：“若想重塑生人魂灵，要求药人的境界必须是分神境界。敢问温堂主您的境界是？”

“合体中期。”温琬淡淡道。

“可以。修为达标。”

“那么，报酬呢？”

温琬皱眉想了想。她一直都知道药王谷是会开价的，可是她现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师仪任温琬思量了许久。

“若是温堂主开不出价格，师仪这倒有一个。”

温琬颔首：“师谷主请说。”

“我最近在炼八品丹。其中就需要高阶修士的修为来作为药引。若是温堂主同意的话，温堂主分神以上至合体的修为，本座便拿走了。”

温琬咬了咬牙：“可以。”

师仪诡异的笑了笑：“温堂主，且再好好考虑一下。”

“原本你拥有合体境的修为，就算把姜曦唤醒之后，堂主依然可以保得一条性命。”

“可温堂主要是把修为给了师仪，届时你修为不济，温堂主会因此事陨落也说不准。”

温琬面不改色：“不要说了。师谷主现在这样说只是在动摇我的决心。”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准备救姜曦的。

作为一名药人，温琬活的很艰难。几乎每一场打斗她都不敢开大。一开大就有可能会是她失去心智的局面。她以前的分神修为有一大半都要用来控制自己不发疯。

药人极难掌控。

就连温琬自己都掌握不好自己。

与其如此，倒不如用她去换回一个有风骨的女孩子。

师仪面露微笑的看着温琬：“看温堂主这幅神色，可不像是会被动摇的样子。”

“温堂主之名师仪也曾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温琬：“……”

她不想听这些话。

再耽搁下去，她真没决心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师仪起身对温琬说道：“温堂主捎待片刻，我出去瞧瞧。”

药王谷的人都是很懂分寸的。

若非什么格外要紧的事情她们一般都不会敲密室的门。

如今既然敲了那就出去看看。

外面的小丫头说道：“谷主。焚月界的楚锦尊者求见。他说一定要见谷主，是有关温琬尊者的事情。我拦不住。现下婢子已经安排楚锦尊者去客房里坐着了。”

“好。”师仪点头。

客房里面，楚锦果然再等着。

只不过眉眼间透露出急躁的样子。

师仪推门进来，楚锦下意识的起身。

两人互相行礼。

一个尊身份。

一个敬修为。

待行过礼之后，师仪坐到了主位上：“楚峰主为何事前来？”

楚锦猛地抬眸：“温琬找师谷主想做什么？”

师仪微笑：“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楚锦：“……”

深呼吸了一口气，楚锦继续说道：“师谷主，有关于温琬的事情，药王谷开出的是什么价格？”

师仪依然微笑：“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楚锦：“……”

不得不说，药王谷在隐私这一方面做的是真的强。

楚锦咬牙道：“温琬该给的报酬，我替她付了！”

师仪惊奇：“真的吗？楚峰主，可别怪师仪没提醒您，这价格，有点昂贵。”

楚锦不改志气：“我付！”

“好！”

“签订血契吧！”

一拍即合。

师仪当即拟定了一张血契出来。

楚锦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师仪笑眯眯的收起了血契。

“师谷主，现在应该能把报酬是什么说与我听了吧。”

“哦。就是分神到合体的修为，我要拿走。”

楚锦：“……”

幸好他脑子一抽帮温琬付了报酬。

不然温琬还能有活？

话说温琬到底在干什么？

这种蠢事也干！

“等师仪帮温堂主救完人之后，楚峰主就可以来药王谷支付报酬了。现在师仪还有别的事，就不陪楚峰主闲聊了。楚峰主可自便。”

说罢，师仪就走了出去。

密室内。

温琬一直在等着。

等了一会，师仪推门进来。

师仪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恭喜温堂主，此次报酬有人替你付了。”

“是谁？”

“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是楚锦还是司棠？”

“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

“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师谷主，你是就会这一句吗？”

“客人的事情，我们不便透露。”

“……”

把温琬的事情给处理完，师仪又急匆匆的去找莫凉。

她也很忙。

她为什么这么忙？

以前药王谷很清闲的！

而且，以前能让她亲自招待的就只有中州几个大门派的掌门。好家伙，现在让她亲自招待的人越来越多了。

师仪过去的时候，莫凉已经喝了好几杯茶了。

一见着师仪，莫凉就调侃道：“看起来药王谷生意不错。”

师仪笑着摆摆手：“不及以前清闲的好。”

“莫圣君的伤似乎好的差不多了？”

莫凉耸了耸肩：“不好怎么敢往东州那边跑？话说还要多谢药王谷相救了。”

“这都是小事。只要莫圣君还记得药王谷和焚月界之间的情谊就好。”师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醒了一句。

她在提醒莫凉。

她们两个门派之间是签过血契的。

不管什么时候，她们都是一体的。

莫凉当然听出了师仪的弦外音。“我自然是记得的。中州之上，永远有焚月界的一席之地。”

“对了，师谷主叫本座前来说是有话跟我说。不知是何事？”

谈到此处，师仪正色道：“莫圣君，是一些有关于陆峰主的事情。”

“雪山圣地说，药人能使人起死回生，此话不假。”

莫凉想到了。

在司棠说药人可以的时候，她甚至都萌生出了要养个药人的心思。

阴损自然是阴损，但是她不在乎，她只要陆君辞活过来的。

只可惜下一刻，师仪就给莫凉泼了一盆冷水：“但是对于陆峰主来说。此法不通。”

“为什么？！”

莫凉眸中全是震惊，刚才的淡然再也不复存。

“刚才不是说了药人可以，现在却又为什么不行？”

师仪悲哀道：“莫圣君。这些事情我不会瞒你。能不能救陆君辞这个事情你从一开始就问过我。药人之法就算是阴损了些，但它一样是个办法。若是此法可行的话，我当初就不会说无法了。”

“药人，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师仪着重这个“人”字。

“它救的是人。”

“可是，莫圣君，陆峰主他不能算人。”

“陆君辞是药人。药人药人，偏的就是那个药。所以准确来说，陆君辞就像是一株灵药。”

“而陆君辞现在的状况就等同于一株灵草被火烧成了灰烬。”

“已经成灰烬的东西，应该怎么复原？”

“莫圣君，我做不到。”师仪直接了断的摇了摇头。

莫凉：“……”

沉默了许久。

师仪瞧着气氛不对，很轻声的对莫凉说了一句：“节哀”。

莫凉抬起头来：“所以，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师仪叹了口气：“现阶段，我不行。也许有人可以，但是师仪是真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