枔靖挨家挨户地用因果灵镜照出妖魔鬼怪，然后再一一清理，在她看来这个速度实在太慢。

但是落在邪魔以及本来就居心叵测的人眼中，她便是在扰乱凤羽镇的秩序，坏了他们的好事。

于是那些还没有被清理的魔怪准备联合起他们奴化的一部分人类内奸，对付枔靖。

厉川这几天也就帮着驱了两家人里潜藏的小魔，还因为一点意外损伤了一些元气。

感应到阵中邪魔异动，得知他们要来一次大动作，还要以小镇上千人的生命做威胁。

于是连忙联系枔靖，商量对策。

要联手来对付她？

枔靖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真是求之不得啊。

以她现在的实力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横着走，那些小魔在她手上过不了一招。

但就是因为它们藏在凡人中间，让她束手束脚的，不敢放开了干。

现在好了，他们主动聚在一起，让她少了到处搜寻的烦劳。

来来，一并来吧。

厉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枔靖大概知道对方名字的来历了，年纪轻轻眉心就有深深的印记。

他神色凝重地对枔靖说道：“我担心那些邪魔会直接附身在凡人身体里，以他们的性命来威胁你…”

枔靖平淡地问：“然后呢？”

厉川道：“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里至少潜藏了不下五十个邪魔，若是都附身的话，那，就是五十条生命…”

“然后呢？”

厉川看着枔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与他之前看对方为了一户人家毫不犹豫将高级灵符拍在对方门上，对方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冷漠的话？那可是活生生的五十条人命呢！

好在他并没有将这份愤怒立即表现出来，而是疑惑地反问：“静神医的意思是？……”

枔靖道：“如果我告诉你那边有户人家的孩子心脏不好，活不到成年，必须换一个心脏或者说需要相当于你所有元力才能维持生命，你会怎么做？”

厉川眼睛紧紧盯着枔靖，“你的意思是不救？”

枔靖纠正：“我可没说不让你救，救与不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一条命，或者卸掉自己的能力去维持别人生命，而自己成为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

枔靖一般不喜欢将自己这一套“冷漠”思想强加给别人，但是既然想着这里以后也会成为自己的世界，他就是她的子民，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

厉川有一定实力，而且也有一颗仁善之心，但她并不想对方善良得太过迂腐，而被某些吹毛求疵的高尚洁癖者所道德绑架住。在这部分“纯粹者”看来，若是受害者的话就一定要是完美受害者才值得被同情，若是施恩者就一定要慷慨不求回报且低调并不以恩人自居才行……枔靖只想说滚犊子吧，说这些家伙不是被圆环世界给照过，鬼都不信。

“我……”

枔靖又道：“那，如果只是让你付出相当于几个能量的法力就能救了那个孩子呢？”

厉川脱口而出：“那我当然……”

枔靖道：“所以，救能救的…而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毕竟我们自己也是一条命啊？你想要救更多人的话，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吧。”

厉川重重点点头，回过神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不知不觉间他被对方给说教了？！关键是他感觉自己心灵还挺受震撼的。

小灵心说：但凡是老枔一路筛查过的人家，除了干掉隐藏的邪魔之外，那些人身上隐藏的一些生理疾病也被她顺手治好了。比如那个心脏不好的小孩…在神的本质之眼中可以轻松看透对方脏腑，然后随手就用一丢丢能量巩固了上面的血管，变得和正常人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善。而不是对于那些被魔化的怪物……

枔靖缓了缓口气，继续说道：“其实，那些真正能让邪魔附体的，何尝不是内心本就充满邪恶的人？但凡心底还有善良和原则的，那些邪魔除了强行掠夺元力和灵魂之外，它们也是无法与对方的灵魂融合并完全占据身体，比如那个叫小兰的孕妇，若是她内心与邪魔达成某种共识，你也不能将其从她身上驱逐出来，不是吗？”

简单一句话，但凡被魔化后的怪物，都不值得救。

有了这个心理建设，厉川变得镇定多了。

三天后，一大片暗影重重的魔物，挟裹着一大波小镇居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齐刷刷地聚集在镇中的广场上。

其中最强壮的黑影控制一个居民走到中央的石台上，控诉着那个冒充神医的女人在蛊惑小镇里的人，如果继续任由她祸祸下去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

还举例说：这些日子所有死了的人就是被那女人放进来的邪魔害死的，没有她的话那些人都会继续好好地活着……所以大家必须同心协力除掉这个罪魁祸首，才能恢复以前安宁的生活。

就在那个被邪魔控制的人发表演说时，有几个人突然产生了变异，变成魔怪，四下攻击那些被吸引来的普通人。

然而惊叫声响起，却没有传来预期的惨叫或者混乱。

只见那些异化的魔怪就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控制住一样，被紧紧束缚在原地，无论他们如何凶狠地挣扎，想攻击其他人，都动不了分毫。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衫的青年浑身沐浴在一层莹白光辉里，凭空飞了起来，悬停在半空。

和那个竭力煽动民众制造混乱的只是干瘪瘪地站在台上嚷嚷不同，这个白衫青年背后就像是披着一个光圈一样，散发光芒万丈。

他面容温和，声音低缓而充满磁性。

“想必大家已经深有体会：你们身边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死人；新生的婴儿更是频繁地夭折；家里总是出现越来越多的怪事……然而当你们想请猎魔师来解决时，这些怪事就会变本加厉。甚至会有奇怪的声音或暗示来威胁你们：你们去找猎魔师的话就让你们更倒霉，甚至把你们都杀死…所以它们才是造成你们所有不幸的根源……”

“可是你们本来有猎魔者设下的结界来抵御邪魔，若不是你们中有人变成了邪魔的奴隶，心甘情愿为邪魔效命，一起来坑陷你们压榨你们的生命，你们不至于悲惨至此…没错，那些变成怪物的便是邪魔的奴隶，实际上这才是它们真实的样子…”

……随着蕴含了神力的声音灌入凡人耳中，比那些小魔的蛊惑力更强。下方，村民跪了一大片，纷纷恳求神仙救救他们……

小灵看向枔靖，传音询问：“…老枔，我接下来怎么做？”

他以前看那些神仙动不动便是以这般形象示人，看到那些凡人尽皆跪伏的样子，觉得神仙就是神仙，整这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事实证明，还真要骚气一点，凡人信的就是这个。

枔靖传音：“你就说上苍感应到他们的疾苦，特地派你来降妖除魔，设立神位，以后神明会庇佑大家……”

小灵把这话重新整理了一下说出来……

看在那么华丽的神力光环的份上，哪有不信服的。

接下来，枔靖配合着小灵对那些魔怪做出扑灭的动作，暗中控制拐杖之力，将其尽数灭杀。

慈祥与铁血结合，人们此刻对小灵的信服达到顶点。

被魔怪控制的凡人高声叫喊：“…他们明明只是被魔怪侵占了身体而魔化，若是驱除了魔物再…”好生修养仍旧能恢复过来的，你们杀了那些魔怪就相当于在杀人，每个人都有生命的权力，你们凭什么主宰他们的命？就算是神也不行，推到神，打倒神……

只可惜，枔靖才不会给他那啥的“言论自由”。

一场可能会影像整个小镇，并危机所有人生命的混乱就这样被扑灭。

至于那些被杀死的异化魔怪尸体，枔靖挥手布下一个障眼法便用三昧真火焚烧了，所有魔气也被小葫芦吸收一空。

厉川看着枔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大受震撼。

之前看对方用法器收了小兰身上的小魔，又随手拿出灵符为凡人房屋加持，还以为只是有些背景和底蕴的某大能的徒弟之类。

现在，他觉得对方恐怕真的是神仙！

——就连跟在她身边，以弟弟身份示人的“小灵”都能轻松显示神迹，想来她的法力更加强大。不是真的神又是什么？

可是，一想到“神”这个字眼，他感觉心灵像是被蛰了一下——师父不是说他们这个世界不是被神抛弃的“神遗之地”吗？

对于凡人而言已经久远的被完全模糊了的历史，而在修炼者眼中则是才过去不久的一场惨痛劫难。

数百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神位林立，有许多凡人国家的世界，人们安居乐业，修炼者一心钻研法术参悟天道。

然而那一年一切都改变了，据说在某州诞生了一个天才，但这个天才命运十分坎坷，他的爱人亲人都种了奇怪毒药，只有某深渊下的啥啥幽泉水和里面生长的九幽之花才能解救。于是乎这个人便不顾别人劝阻，不顾自己安危，为了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毫不犹豫地深入九幽之下……

他开启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之门，他得到了幽泉水和九幽之花，但也引来了无数邪魔，如同井喷的洪水一样从那深渊中倾泻而出。

这些邪魔一进入凡人世界却并不与修炼者或者神明战斗，而是融入到凡人中，蛊惑他们，诱惑他们，让他们一点点脱离对神的信仰——信仰这些泥塑玩意儿干什么，他们除了享受你们供奉为你们做了什么？索性推翻算了。

要说这些神明没有为这个世界的凡人做什么，那真是冤枉他们了。

在当初那天才打通结界时，他们便奋不顾身想封印结界，与冲进来的邪魔展开大战。

只是那些都发生在杳无人烟之处，凡人看不见。而就算真的有凡人在的话，战斗时的强烈能量冲击也能把他们震碎。

但那些过久了平淡安逸日子的凡人看不到这些也听不到，在被邪魔一鼓动，于是纷纷掀翻了神位，转而供奉上能为他们带来最直接利益好处那些所谓的“神”。

神明的神位被摧毁，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无根浮萍，还要遭受邪魔击杀。

就像枔靖当年进入槐树村的土地神神位中一样，如果那个时候真的被村里的那个痞子毁掉神位，她就是那里的孤魂野鬼一个，分分钟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妖物撕碎。

所以神之所以叫做神，是因为凡人的信仰赋予的“神性”。没有这个神性，那就本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大势已去，就算还有少部分人坚持信仰神明，但架不住那些狂热追求邪魔变化的“神”给他们洗脑，而摧毁神位。

最后结果就是……大批神明不得不撤离，而这个世界陷入短暂的“大自由”时代，在那场狂欢后，便是得逞的邪魔的真正的狂欢……

当然，直到现在，仍旧有人是怨恨神明抛弃他们——用他们的话来说，不管怎样，当年邪魔入侵，值守的神明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比如，既然明知道那个深渊是与魔族之间的结界，那为什么不严加守卫？或者干脆不让人去？

再说，邪魔渗透进凡人世界，难道不能单独教化那些凡人，让他们不要怎样怎样的吗？

还有，邪魔刚刚入侵就能获得人心，而神明在那里存在数千年也没有完全得民心，看来神明也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本身就有问题……

——厉川觉得，提出这些论调恐怕也都是被邪魔调教出来的走狗吧。

据师父说，当年他的师祖便经历过那个时代，与其说是群魔乱舞还不如说是人心。

那个开启这个黑暗时代的“天才”据说大有来头，又岂是凡人界一个普通小神能阻止得了的？或者说他们敢去阻止吗？

“大有来头”这一点后来也被证实了，这个世界陷入混乱中，群魔乱舞，而“天才”却是功德圆满飞升天庭。

不知道是“飞升”天庭还是“回归”天庭呢，师父说，里面区别可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