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被家人死死保护在中间,他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就像白菜萝卜一样被削断,一个接着一个哀嚎着倒下。
他感觉无边的绝望…就像是以前很多世直到死亡来临那一刻才觉醒了记忆一样,就算是拥有了数千年的阅历和智慧又怎样?
无助…出于生命对生的渴望和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做出最合乎他年龄最应该做的事——紧紧缩在母亲的怀里,哭喊…
然而当嘴巴要张开口哭的时候,他的意志力战胜了身体的本能。就像这些挡在他面前的亲人一样:既然是人都会恐惧,都渴望生存,那他们又是凭什么违抗生命的本能而护住他,没有哭泣更没有退缩?因为他们想要保护他们想保护的人,因为没有退路……
他也是,这一世,他们就是他想保护的人……虽然他的力量在现实面前那么弱小,但…这一刻他还是选择勇敢地站了起来。
他挣开母亲的怀抱,朝人群外冲了出去——这一刻他只有一个意念,哪怕是为他们多挡一次屠刀,也是值得的。
啊——
“宝儿”被糊满血污的刀锋划开手臂,深可及骨,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但他还是没有退缩,用瘦弱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朝面前的马冲了过去。
手上尖锐的树枝狠狠扎在马儿柔软的肚子上,代价就是他的背上又捱了一刀,他甚至感觉到砍在自己骨头上并发出碎裂的声音,已经痛到极致后反而传来一种解脱的麻木,树枝并没有刺开马儿的肚皮,但是却让它吃痛地发出一声嘶鸣,并本能地扬蹄将他踢飞了出去,如同一块破布一样重重在砸进混乱的人群众。
与此同时马背上的人也被马儿突然失控弄得猝不及防,身体本能往后仰去,而手中的大刀刚刚落到宝儿背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正好被发疯了一样的宝儿母亲狠狠拽住,张口咬住他的手,而另一边,几个男人趁着那人身体失去平衡的档口一把将其拽了下来。
他们除了牙齿没有别的武器了,他们疯狂撕咬着…场面顿时从一边倒的屠杀变成了没有任何胜算的反抗和混乱,他们身上顿时被另外的蛮人砍了几刀…虽然仍旧免不了死亡的结局,但至少…他们反抗过,至少,他们还咬了敌人一口,至少……他们曾经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拚尽所有的力量!
凶残的蛮人变得无比狂躁,嘴里叽哩哇啦叫着,举起屠刀虐杀这些两脚羊…
这些低贱的人形牲畜竟然敢反抗他们?都去死,要让他们无比痛苦地死去,就像首领一样将这些两脚羊的皮剥下来作成球,将他们制成人干…他们要让所有的两脚羊都明白,但凡反抗的,他们会让其比死亡更凄惨百倍!
霎时间,所有一切都被定格了!
没错,这场杀戮就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全部静止了。
那些被砍飞的手臂还飞在空中,那扬起的屠刀正好落在人们头上,那扬起的马蹄快要踢中人们的身体……
这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
丫的,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形兽?
来不及再仔细观察,枔靖身体刚刚穿越了这个星球的大气层,还在半空就感应到这边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和强烈的煞气,于是连忙朝这边迫降,便看到了这一幕。
以往出手前都需要在旁边静静观察后在做决定,但这次…还观察个p啊,先把场面控制住了再说!
不仅枔靖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这让她想起曾经在前世看过的一篇小说,大概说的是在那个世界上的某一段历史便是这般的黑暗、混乱…她依旧清晰记得,当时那小说下面的评论中有个历史系大佬科普,说真正的历史更加血腥悲惨…
没想到她有一天竟然真的看到了这般场景,不是人与其他动物或者其他文明体系的生命之间的战斗,最血腥最恐怖的反而来自人类对人类的虐杀!
拐杖空间里的小伙伴们也被惊呆了,不过很快就在枔靖的动作下缓过神,连忙钻出空间将这些“人”分开。
这时,枔靖冰冷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不用留,都杀了吧…”
因果灵镜默默从灵池中飞了出来,自动担任起功德值的检索任务,这里只有枔靖可以通过自己法眼直接看到他们身上的功德,其他人想知道的话就必须运用法术或其他手段才行。
枔靖的灵域目前只能限制空间,而且是对比它的空间法则更低的事物才能出现空间的绝对禁止。
所以人们在里面虽然身体被定格不能动了,但是作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却依旧和外面一样流淌,他们依旧可以看到进入视线的一切,依旧可以思考…
蛮人看到自己举起的刀没有砍在那些两脚羊身上,是这些这些凭空冒出来“羊”阻止了他们,一时间身上的煞气变得更加强烈,甚至隐隐有挣破空间禁止的势头。
不过枔靖并不给这些玩意儿机会——侵略到别人的家园,将别人当作畜生一样肆意虐杀…所依仗的不就是自己的野蛮和手中的屠刀吗?所以当有更强力量反杀时,那也别去扯那些“生存所迫,我们本来就是游猎为生,我们不懂种植,狩猎就是我们的天性”“上级给我们的指令……”什么的,都统统去死!
一百多蛮人被挥手间解决掉,然后自动融入到灵域中……就像一块…活的“土地”,而这些都是落在上面的养分。生命体所有的一切能量都被“土地”所吸收。
顷刻间,那些蛮人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一样消散。
另一边,人们在绝望中发起最后的反抗,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了死亡降临…然而下一刻,这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
没错,就连那飞到半空的断臂,石头,甚至扬起的马蹄…都定格在了半空。
他们看到了自己飞起的残肢,甚至有的还看到了自己的躯干,以及刚刚冲出脖子断裂口的鲜血…
很奇怪,已经这样了,按理说早死了?为什么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思考?
他们想要转动眼球看到更多的地方,比如刚刚与自己站在一起的丈夫,孩子…
然而,不仅身体动不了,连嘴巴和眼睛也无法动作。
他们无法张口呼喊,就连想转动一下眼球搜寻他们身影都不行。
只有进入他们视界范围的才看得见……
一个村民感觉自己的视界在旋转,是有人拿着他的脑袋朝他的躯干靠近,然后,躯干出了他的视线,他看到了另一个方向的事物——他的妻子正奋力扑向他……很显然刚才对方看到他被蛮人看掉脑袋的镜头,而不顾一切想阻止,他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和绝望,嘴里喊出什么而显得面容扭曲——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又一柄血淋淋的已经卷了刃的刀落在她头顶…哦,对了,为什么这里只有刀,握着刀柄的蛮人呢?
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妻子身上,这大概是除了新婚那天之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并且认真端详她了…一时间,这张虽然看起来很亲切,但是皮肤蜡黄黑瘦的脸庞在他眼中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恍惚间,他记得当年将他从轿子上背下来,偷偷从红盖头下方偷瞄的那一眼,浓密的青丝,唇红皓齿,红润而富有光泽皮肤,洋溢着羞涩的笑容…那一刻他的心是陶醉的带着强烈的期盼和冲劲儿…
那张脸与面前的黑瘦脸颊还沾满血污和灰尘,头发也变得稀稀拉拉的枯黄…天壤之别。
他忘了她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曾经的容颜和青春都去哪儿了?是他弄掉了吗?
是啊,不是他还有谁呢?视界中,在她扑向他的时候,怀里还有三个孩子…虽然他们此刻身上也沾满血污,并嗷嗷大哭,但是他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黑而浓密的头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年轻的朝气…
所以,她把自己的青春,容颜……都分给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即便面临死亡,即便知道哪怕抵挡也只此刹那,可她仍旧用自己快被生活榨干的身躯帮孩子们抵挡…然而当她看到他被袭杀时,她又不顾一切想扑过来救他…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如果,如果还有来生的话,他一定要尽其所能守护她……
…………因果灵镜扫描完那些蛮人——实际上枔靖动作很快,直接将那些玩意儿搞定了。扫描它们?浪费资源。
所以灵镜便把这些村民顺便扫一扫……
然后不由自主地将他们的这一刻最最强烈的意愿显示了出来。
枔靖正在利用自己的神力将这些人躯体组装回去——毕竟事情已经被她撞上了,就此离开的话,这些人必死无疑。那样的话,对于这些村民本身而言,这场救助意义不大。
关键是她觉得,她有救他们的能力!
她是神,神力可不就应该用在这上面的吗?救值得去救的人…他们以后都很可能成为自己的子民。所以,救自己的子民就是天经地义了。
只不过,要将肢体接回去所需要的神力有些多啊,首先是将骨头连接起来,修复软组织,筋,血脉,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神经网络…最后还要将他们的肌肉皮肤组织按照顺序连接回去……
说起来麻烦,每一次都需要消耗上千的能量。但是落在村民眼中,他们只看到这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姑娘手指从他们断臂上抹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然后他们的手臂就接好了。
甚至连脑袋也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对方在接脑袋的时候时间略略久了一些而已。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字——神!
没错,只有神明才能做到这一切。
下一刻则是无边的惊喜和感动,神明终于看到他们的苦难,终于来救他们脱离这水深火热之中了。
神祇降临——他们胸中顿时间涌起无限的希望!
如果不是身体仍旧被限制,他们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匍匐在地上,感恩神明救助,祈求神明更多庇佑,让他们重建家园重新拥有美好生活。
……枔靖最后来到一个小男孩面前,刚才一直忙着解决蛮人和帮那些情况比较严重的村民“治疗”,没注意到这个小孩。
此时枔靖的视线落在“宝儿”身上,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本凝重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哟呵,还真是巧啊。
这世界那么大,但是这缘分到了,又让世界显得那么地小——却道这小孩是谁?不正是多年前被她怼走的其中一个土地公——灵真上君么?!
枔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本体,灵真上君则是从灵域展开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什么。
这样的手段,只有神的域才行。当然也不是每个神都能施展出域的力量,这般程度的域更是少见。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神降临到这个混乱的小世界?难道是他原本所在的仙家终于想到来帮他一把了?也不可能啊,按照那些人一惯作法,既然他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已经成了他们的弃子,又怎么会浪费那么多精力和能量在他身上呢?
既然不是,那又是谁?莫不是天庭亲自派出神祇要接管这个小世界?
他努力想转动眼球看一看究竟是哪个神仙被派到这里来的,他要告诉对方,这里不简单,有坑……
但是他身体力量实在太小,既转动不了眼球也眨不了眼睛,他的视界一直定格在那一片区域。
直到那抹身影进入他的视界中,一下子恍然过来——也是,这样的世界对于那些被束手束脚惯了的神仙还真是很棘手呢,但这个土地婆就不一样了。
故人相逢,他整个人的精神力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她来了,他就放心了。
枔靖看到灵真上君掉落在地上的一条手臂,还有已经落到他头顶上的大刀已经嵌入头骨两厘米…便心中了然——
他终于和虚灵真君之流不一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