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连恩缩成一团,已经没有人形了。
即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他仍旧渴望活着出去。
然而随着行刑日期的临近,恐惧和求生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开始怨忿那狐狸精为什么不来看望自己,给自己送好吃刷好感度什么的。
后来便只剩下渴望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地牢入口,多希望她突然出现。
他每天在牢房里朝着空气磕头作揖 求神明求诸天神佛救救他,他是被人陷害的
这样的举动没少换来其他狱友的毒打就连最臭名昭著的恶人都看不下去了,丫的,说实在话,对方的证据比他的还要充足明白。
官府早已经查清楚,那酒里没给他下料 也没人主动灌他,是他自个儿贪杯喝醉的。
有人亲眼看到他压在那丫鬟身上双手掐着对方脖子最为关键的是,地方官府办理这种人命案子都会征求一下地方守护神的意见。
就算你说你被人什么精怪鬼物陷害了 也会留下痕迹,地方神明也能查出来。
事实证明,没有精怪鬼物在他身上施法的痕迹
就这样他还在那里嚷嚷冤枉?
还要让诸天神佛还他公道?
真是好大张脸。
揍他丫的,这牢里也没啥好玩的,每天有这免费沙包也算凑合。
“狐仙,狐仙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小你说过你就算用尽一切办法都会来救我的,你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把我救出去的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狐仙小我知道你肯定能听到我的祈祷,求求你救我出去,你的大恩大德我感谢一辈子”
狱友看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还在磕头,不过现在不是求诸天神佛了 而是求什么狐仙?
呵呵 真是好笑,人家狐仙自个好好修炼不爽吗?要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你?
他们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疯了,而且疯的很彻底。
明天就是他行刑的日子,他们倒要看看会有哪个狐仙会用自己一生道行来救这么一个杀人犯。
毕竟现在有地方守护神把关,什么精怪鬼物都要守规矩才行,这牢房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晚上一切如常,第二天,他们发现那个疯子缩在角落。
轻嗤,呸
只是,当狱卒将这家伙带出去时,他们仍旧觉得有些些不一样。
一个狱友: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冯连恩有些不一样了?
另一个狱友:难怪呢,我就说刚才看他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又一个:他今天没有磕头作揖了。
众人恍然。
在冯连恩最痛苦绝望并发出最虔诚的恳求的时候,辛小小在当天晚上出现在牢房中。
冯连恩跪着抱着对方的腿,痛哭流涕,但对生的渴望放大到了极致。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让我做什么都行”
辛小小便说:“这里不仅有凡人的看守 还有神明的神力覆盖,我们根本走不出去。眼下只有一种办法了”
冯连恩急切地问:“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我出去,怎样都行。”
辛小小满脸悲戚和不舍:“冯郎 我说过为了你我原意把这条命豁出去。你的案子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你必死无疑,我说的这个办法就是,必须让一个人代替你去死”
“让谁代替我?”只要自己不死就行,其他人随便死吧。
辛小小:“我不能让任何人来代替你,那是违反天道的。只能由我”
冯连恩稍微愣了下,“是不是这样就能瞒过监斩和神明了?”
辛小小虽然早已知道对方的自私凉薄,但当她说出她代替他去死时,连一点点虚情假意惋惜都没有,只关心的是能不能成功,他自己能不能出去。
心中冷笑,而面上依旧一副悲痛样子,“只能瞒过凡间的监斩,至于神明,我只能请求”
冯连恩连忙道:“那你快向神明请求啊,快啊,明天就是我的行刑日期了那个,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我会给你立牌位,供奉香火,我还会让我的子子孙孙都敬奉你”
辛小小点点头:“只是自此后我们可能永远”
冯连恩心中没有半点不舍,当然,想到这狐狸仙替自己死了,以后肯定是没有人为他打理家务赚钱了,是有些遗憾。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凭他的满腹诗书样貌
打住打住,先稳定这个狐狸仙再说,万一到时候对方不代替他了怎么办。
于是冯连恩赌咒发誓,他永远感恩对方救命恩情。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在牢房的墙壁上画了一个圈,她对他说道:“你从这里出去就是外面的世界了,出去后你不能再用原来的身份了,不然还是会被官府抓到的,而我也白死了。还有你的样貌也会”
冯连恩听对方这么一说,心中大喜。
那肯听对方细说,早就想逃离这个地狱了,于是不等对方说完就直接从墙壁上的圈钻了出去。
而辛小小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改变”
辛小小看着墙壁上消失的圆圈,身形一动,变成冯连恩的模样。
感应到体内形成的灵魂终于舒出一口气,就因为这一副身体的桎梏,让她修炼一百多年都不能进阶。
既然对方死缠着不放,挟恩以报,那便将这一身狐皮来偿还他的“恩情”吧。
再来一百年,她也能走出一条灵修之路。
冯连恩迫不及待地钻进圆圈,刚走两步,周围豁然开朗。
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衙门外,并且天已经大亮了。
行人从他旁边经过也十分寻常,他连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
身上已经不是囚服,而是一件看起来十分脏污的破褂子没想到那辛小小想的还挺周到,他刚走得急,都没来得及换衣裳。幸好对方让他变换了样子,否则肯定会被人识破报官的。
不一会,街上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奔走相告,说今天要问斩一个杀人犯。
因为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这么凶恶的犯人了,所以需要游街,然后再拖去砍头示众,以儆效尤。
冯连恩很好奇,也跟着人群去看了。
他看到囚车里坐着一个人,正是他以前的样子。
没想到辛小小变幻得如此逼真,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辛小小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一样,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囚车木棱直直地朝他的方向看来。
冯连恩心中一个激灵,毕竟做贼心虚,刹那间,他感觉那些围观的人群也顺着辛小小的视线朝他看来,自己就像一条被剥了皮仍在案板上的黄鳝。
他连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并往后面退去。
辛小小平静地坐了下去。
游行完,冯连恩一直盯着刽子手砍下那颗头颅,并确认那头颅和躯体都没有变成狐狸样子,以及他的案子彻底了结才真正放心下来。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也生出些许感慨。
唉,若是没有这无妄之灾的话,他觉得他们一直在一起还是挺好的。
冯连恩现在没有身份,原来的老宅也回不去了,听说就在他出事不久家里遭了大火,什么都没留下。
他现在只能乞讨。
他自恃有些才华,想着去妓院给那些姑娘们写点酸文,既能找到栖身之所又能混吃混喝,甚至还有免费的软玉温香哪知他刚到门口就被赶了出来。
他绞尽脑汁说几句酸话也没人在乎,换来更多的嘲笑。
晚上又冷又饿,与野狗抢食,还被野狗完虐。
在某个饥寒交迫和身上伤口化脓,毒性攻心之下,冯连恩终于走到生命终点。
在临死那一刻,他仿佛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辛小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亲眼看到她代替他被砍的头?
所以,这一定是他临死的幻觉。
可,可她旁边站着的是是楚立?!
没错,就是他,他正一脸冷笑地低头看着他,说:“就算你拿捏住了把柄,就算你是天运之子,今天也是你的死期。”
什么把柄?什么天运之子?
他怎么听不明白?
他对楚立充满了怨忿,他懊悔当初不听辛小小的话,而被对方陷害了。
他沦落至此都是拜对方所赐!
他想反驳,想痛骂,想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感觉自己魂魄不受控制地离开身体,漂浮在空中,然后,那一直静静站着的辛小小突然扑了过来,张口一吸,便将他吃掉了。
一道声音幽幽地说:“就算当年那几块肉是恩情,可你却承了我舍弃肉身的大恩,现在是你欠我的恩那就用你灵魂来偿还吧。”
楚立等对方将那缕魂魄炼化后,两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此刻,一道问责令落到黄三的神室上。
神鬼勾结,纵容精怪扰乱人间秩序,坑陷凡人魂魄
枔靖没有亲自坐镇自己世界,那么按照规则神职体系以及世界就会暂时让天道的法则之石进行托管。
一般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在特殊情况就可能成为别人攻陷世界的契机。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玉兰天庭遭逢大劫,先锋小队想找掌控者来开路,发了很多邀请函,没有一个掌控者前来。
因为他们都要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坐镇。
黄三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问责令。
这是要被送上殛神坛,彻底湮灭。
而发出这道问责令的并非神职体系,而是主神石,也就是统领这一大片天庭的主规则之石。
怎么会这样?
黄三感觉无比茫然,还有说不出的恐惧。
怎么突然间自己犯事儿了?要死了?
他连忙询问其他神明,发现其中有一部分和他一样,也收到了主规则之石传来的问责令,令他们在三个周期之内主动前往殛神坛接受神罚。
听这里面的意思,若是他们认罪态度良好,以及违反规则较轻的话,很快还能回来。
但,大家却觉得这里面事情肯定不简单。
对了,枔土地。
经过上次重整神职体系后已经几十年没看到枔土地了,一定是因为他们发现枔土地没在,所以就拿他们开刀。
可,他们有一点想不通。
那就是发出问责令的是规则之石,难道规则之石也被利用了?还是说被攻略出破绽了?
他们给枔土地发信息,没有得到回信,说明对方处在不方便接收或者接收不到神职体系信息的情况。
当然,他们现在只是发的普通信息,并没有走特殊通道的加密信息。
因为,如果他们猜想是对的,人家就是趁着枔土地不在来搞事情,那一定是对方确定枔土地陷在某个地方不能或者不方便出来,如果他们发加密信息,岂不是让枔土地分心?
且不说对方能不能赶回来救他们,一旦分心,岂不是又要吃亏?
这些神明曾经都是非常弱小的普通精怪和魂魄,能修炼到现在的程度都是枔土地给他们的机会和平台。
所以,他们在发出普通信息后就没有再继续“打扰”枔土地,而是积极地寻找被问责的原因,寻求破解之法一个字,拖。
三个周期,就是三年。
土黄星三号神庭中。
福神,灶神,禄神,寿神坐在亭中,神情严肃,气氛凝重。
灶神陆敬说道:“没想到那些家伙在我们世界里潜伏这么久,现在才爆发出来。这是瞅准了枔土地不在,拿守护神开刷,釜底抽薪啊。”
禄神:“他们用规则漏洞对付地方神明,然后又向我们发出邀请函,这是要把我们这个世界位面的神明抽空的节奏啊。”
寿神:“我也接到丹枫天庭的邀请,还说要给我晋升法则等级呢,呵。没想到玉兰天庭重新洗牌,还经历过一次大劫后,仍旧有这么多内奸潜伏其中。”
禄神:“最难懂的就是人心啊,就算是法则之石也无法堪破,甚至会被利用。唉,也怪我没有及时把这些人筛选出来,扣除他们的福禄,让其从一出生就凄惨无比,免得攫取了这个世界的好处后还反过来坑陷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