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员外在获得天下人的盛赞和美誉之后,在位高权重之时又及时急流勇退,留下一段重情重义的美谈,而后在这片富饶之地颐养天年。
年逾花甲,可看起来说成是中年也不为过,给人稳重温厚之感。
附近的人都要说他一句姜大善人。
很简单,他拥有良田千倾,却非常恤佃农,若是被包头催收鞭打,他还会站出来减免一二。
以及姜员外很喜欢给人做媒,他庄子上的人求到他,几乎都能说媒成功。
这些被他牵线搭桥成功的数不胜数,组成的家庭都非常和美,从来没有过妻离子散的。
所以他在这里还有一个绰号:姜月老。
没有方向,枔靖不得不停下来。
若是她本体在这,要从这些凡人身上查探信息非常简单,可现在,能量成了她最大障碍。
这个地方给人感觉更加旷达清新,和谐而美好,只是在这些表象之下,枔靖仍旧感觉到那种极其压抑得近乎要被抹灭的东西。
她按下心中的郁闷,不管怎样,先看看情况再说。
田野上,一块一块的绿色点缀,其间有一个个农人弯腰耕作。
枔靖潜入绿植中,想通过这些人聊天来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而后,她便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里耕作的基本上都是妇人,只有极少数的男子!
虽说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诟病,但基本上还是男主外女主内,特别农忙才会一起去田间。
可这里
接着,让她更纳闷的事情出现:这些妇人就算是隔得很近,也极少有随意聊天的,都显得很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温柔大气的样子。
彼此见面都是很客气的打招呼,很克制地相视一笑,甚至是相互行福礼如果不是看她们满身尘土污垢还有满面风霜的粗粝皮肤,枔靖差点以为这是那些极讲规矩的大户人家之间的礼仪客套呢。
这样温和讲理落在这田间地头显得特别违和。
枔靖跟着其中一个收工的妇人回到家里,几个老人在院子里聊天,男主人在屋里看书。
妇人笑着温和地与众位长辈打招呼,便忙不停地料理家务,做饭
整个过程很自然,行云流水,十分和谐融洽。
院中聊天的老人们看天色不早也各自散去,他们脸上笑意盈盈,“唉,还是姜月老牵线的媳妇最靠谱啊,我真想给我儿子重新找一个”
另外几个听那位老人这么一说,很是八卦地追问:“怎么,你还没让你儿子把他媳妇给休了?你儿子也太不懂事了吧,竟然敢跟公婆顶撞,这不是要反了天么?就连去干活也要拉着丈夫,娶她来干嘛的?”
“可不是,不是老姐我说你,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要我说好好收拾几顿就老实了,我们家里三个媳妇都是被我收拾下来的,现在”
“没错,你可不能再让她骑在你头上了。要现在都不敬着你从着你,等你以后真的老了走不动了,指不定怎么磋磨你呢。”
“对,赶紧休了吧。哼,看谁家敢要那样的女人”
本来要离开的人因为这个八卦再次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作为挑起话头的当事人则是满脸无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当然想啊,可,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死活不同意,我,我能怎么办?”
“你儿子怎么这样?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忤逆自己亲娘?我看呐,这怕不是撞邪了吧?”
“对对对,之前我们院里也有个后生,可偏心他媳妇了,连娘老子的话都不听,听说后来”
“后来怎样?”
那老妇超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家人也是为了这事愁得不得了,然后他们听说姜月老”
“啊,竟然是这样?”
“后来真的好了?”
“可不是,就发生在我们那个院子里,还能有假?”
“那我改天也带我儿子去找姜月老给看看”
“你这个事儿啊要趁早,我看不用改天,就明天吧。正好明天我儿子要去城里书院,租了一辆牛车,正好顺路从姜月老的庄子附近经过”
“哎呀真是感谢几位老姐子了,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带逆子来找你们,一同去”
枔靖为了收集这个地方的信息,把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聊也听了个满耳。
聊天中充满了八卦,和曾经当护工听到那些人背后议论是非的没什么两样,毕竟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角度和利益出发嘛。
但里面却出现了一个频率很高的人姜月老。
这么说来对方很喜欢给人说媒,并且听起来很成功很牛b的样子。
除此,从那几人聊天中还知道,这人貌似除了很会牵红线之外,还有帮人除邪的能力。
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多信息,索性就从这里入手吧,跟着去看看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这一晚平静度过,家家户户里露出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身处其中,那种违和的感觉更加强烈。
第二天,那对父母果真以需要进城购买东西为由,将儿子骗上了牛车。
过了晌午才到姜员外的庄园。
这里看起来除了比普通农户占地面积更大之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并不奢华。
带着简朴清幽之感。
两老带着儿子从马车上下来,送走牛车。
那青年也觉出不对劲,看到姜家院子很是不悦地说道:“爹娘,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现在家里忙的很,只有秀一个人,你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老妇狠狠挖了他一眼:“秀秀秀,你眼里就只有你媳妇没有你爹娘了?什么忙不忙的?哪家人不是让媳妇子去做,偏你就这么不开窍呢?”
老汉也一副苦口婆心地劝着:“老二啊,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可是你的亲爹娘啊,怎么可能害你呢?我们就是不想让你再当那冤大头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了”
“可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丈夫不说还对方长辈一点尊敬也无,让你休了重新娶一个你愣是不同意,所以我和你爹决定带你找姜月老好好看看,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青年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爹娘,你们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了。怎么就叫秀不尊重你们了?就因为做好了饭让你们来吃喊的声音不够恭敬?你们怎么能这样呢?秀每天照顾孩子,还要下地干活,更要迁就你们的脾气,她真的”
“啪”
老汉猛地抽了儿子一巴掌,“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忤逆玩意儿,我和你娘为你操碎了心。生怕你受了委屈吃了亏,你倒好,竟然说我们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好了别打了,肯定是被脏东西缠着了,让姜月老看看就好。你先拦着老二别让他跑了,我去叫门”
姜员外听到小厮禀告,有好几个人在门外求助,求姻缘的也有求除邪的。
他心中暗暗叫苦,丫的,这些个贱种,怎么把那玩意儿给惹来了?
一律不见。
于是那对老夫妻吃了个闭门羹,说员外远游去了,归期不定。
两人显得无比惋惜,捶胸顿足的,就差呼天抢地了,说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不懂事的儿子之类。
那青年显得更加痛苦,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样的父母,讲一下道理就是不孝顺,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唉,心真累。
枔靖不由得多看了那青年几眼,这一路过来有类似这父母一样理所当然压榨别人的人,也有和青年一样选择与伴侣一起努力的,但如此执着坚定还是少数。
然后,枔靖又多了一个发现。
随着每一次这对父母给儿子施压,其儿子身上的意志力就更坚定一分。
这份反抗之力再反馈到他父母身上,枔靖竟然看到了他们身上有一层一样的法则之力在波动。
她登时睁大了眼睛,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里的人表面上和谐,实际上却透着一些诡异,原来又是这个法则力量作祟。
法则并不会无端产生,必定是基于一部分人的利益和强烈意愿。
就像枔靖的世界中的一些法则补丁,便是站在一部分人的利益做出的。
只是,这股力量现在已经渗透到每个人的身体中。
唯一区别就是:有些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法则并成为法则的执行和推广者
而有的,就像青年一样,本性正直仁善,没有被这层法则力量所同化。
枔靖看着青年努力与这层力量抗争,可在伦理道德枷锁下又是那么的无助,毕竟是自己父母,就算不对,打不得骂不得更无法摆脱。
想了想,意念一动,神之力凝聚出一只大手,从两位老人身上抹了过去。
这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本源法则,是以念力形成,自然也能通过念力将其抹去。
没有这层法则之力束缚之后,他们再听到儿子的辩驳时,脸上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算是看在自己儿子的面上也有些妥协了。
枔靖知道这只是暂时,因为这一路过来,这里人们都逐渐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自身利益加上环境作用,这样法则迟早还会附着在他们身上。
唯一办法就是将这法则之力的根源除掉,如此,那些人没有法则力量的支撑,但凡内心还有一点人性就不会变得这么极端扭曲。
青年见父母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自己也放缓了语气,跟他们苦口婆心地说秀为了这个家多么不容易,以后她还会陪着他一起老,若是把她累病倒了,那就不能像父母一样相守了呀
枔靖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感慨。
那位叫秀的女子,或许正是知道丈夫在背地里也是如此维护自己,才让她有更多勇气和力量继续走下去的吧。
等几人走后,枔靖视线落在这个简朴的庄园上。
房屋上隐隐透着神圣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枔靖刚一靠近,一道闪电嗤啦落了下来。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天空传来:“何方妖孽,凝然冲撞神府,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个手持铃铛一样法器的头顶长角的人,踩着一条闪电一样的法器从云层里倏地钻出。
他看起来足有十来米高,神情威严肃穆,带着极强的杀伐气息。
雷电之神?
不过很显然,眼前这个雷电之神还没有完全位列天庭神位,应该是被小世界特意供奉而成。
这样的神仙最多也就是地灵级,也就身上的光环和嗤啦啦缠绕着闪电的铃铛看起来有些唬人而已。
枔靖说道:“你是哪门子邪神,竟然冒充雷电之神,也不怕遭了天谴!”
对方一来就给她扣上“妖孽”的帽子,她自然也不会认可他的神性。
“妖孽休得猖狂,今日竟敢亵渎本神,冲撞神府,若是不将你飞灰湮灭岂不让诸天神仙嗤笑了去!”
话音未落,那雷电之神便摇动铃铛,一串串炙亮的闪电落到枔靖身上。
枔靖也不含糊,打就打,谁怕谁啊。
这雷电是阴邪的克星,里面充满浩然正气。
但对于正儿八经的天道认可的神明,这些浩然正气反倒成了枔靖的养分,那炙亮的闪电落在她身上就像柔软面条。
她反手一撩,将这些面条一把抓住,身体倏地冲到了那雷电之神近前。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抓向对方脖子。
雷电之神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才勉强形成的灵体竟如此厉害。
对方的手就像有千钧之力,让他动弹不得。
“神君饶命,神君这一切都是误会”
枔靖一把收走对方的铃铛和雷电飞行法器,其身体也像焉了的皮球,变成普通人大小。
枔靖问:“看你修炼到这种程度也是不易,为何给一个邪祟当看门狗?”
雷电之神虽然畏惧枔靖实力,但并不认同她的话:“姜月老是天君下凡历劫,他励精图治让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他功德无量,很快就修得圆满重掌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