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象征性地发几句,不然实在下不来台,毕竟她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蓝风铃和花漾甜心。”丑鬼的眼角下垂地愈发厉害了。
“晚上见面的时候,我直接问他了。他跟我承认了。但没说是谁。”
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松一口气,甚至隐隐地有些感激。
“需要我过来吗?”她打字的时候手有些颤抖。发完这句话,她就给楠木发去了另一条消息:我知道你和诺拉的事了。
“明天见吧,顺便给你饯行,晚上我想自己呆一会。”她反而心安了一些。虽然楠木一直没有回复,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八成是又开始关机睡觉了吧。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脑子里想着第二天和诺拉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说,但思绪很快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屏幕上闪动着“诺拉”的名字,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接的时候,手指头已经帮自己接通了电话。
“喂?”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慵懒。
“楠木死了。”诺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隔着电话她都能想象得出诺拉想要拼命抓稳手机的样子。
“你说什么?”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随手套了一件外衣,抓起钥匙就出门,丑鬼也趁势跳上了她的肩——毕竟鬼也是有好奇心的。
在摁电梯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在发抖,脚上的袜子也在匆忙之下套错了。她很快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到了诺拉说的那个地方。听到地名的时候,她几乎一下子没喘过来——那是他们七年前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等她到了的时候,河边周围已经围满了警察。
她站在外围,拼命点起脚尖寻找诺拉的身影。找到诺拉后,她惊讶地发现诺拉看上去那么瘦小。
“楠木呢?”
“刚被送走。”诺拉似乎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了,脸上的泪痕仍然清晰可见,“打了电话给他妈妈,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你是元逸吧。”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没穿制服,但看上去给人一种不容分说的气场。
她小心地点点头。
“我叫郑晨仁,是搜查队的队长。”他说着伸出了手,但她和诺拉谁也没接,警惕地看着他。
看着面前的两个面带悲伤的女人,他尴尬地缩回了手,笑了笑,“我们的取样工作基本上要结束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有些事我们想了解一下。”
就这样,她从家里的床上移动到了冰冷的警局凳子上。
“你放心,这不是审讯。”像是宽慰她们似的,郑晨仁递上了刚从贩卖机里打出的拿铁,“加的奶是低脂的,就是这贩卖机还没先进到卖燕麦奶。”
听到这,她有点想笑,又有些奇怪,歪着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刚刚我已经了解到诺拉小姐的身份了,据她所说,是死者的女朋友,但是今天刚刚分的手。对吧?”
死者......前一晚还把手臂围在自己腰间,嘴唇才刚感受过温度的男人,在别人眼里好像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一具尸体。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位元逸小姐...”他眯着眼睛看着她。
“我是诺拉的好朋友。”她趁着犹豫的空档赶忙说道,生怕这个郑警官看透了什么而说漏嘴,至少诺拉晚上不可以知道这件事,“我刚刚在家里的时候,诺拉告诉我楠木去世了,我就赶来了。”
诺拉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你和楠木,也是好朋友了?”郑晨仁调整了一下坐姿。
“嗯...算是吧。”她有些拿不准怎么说。
“那你们知道他生前有什么困难,有表达过轻生的想法,或是和谁结了什么怨吗?”
她和诺拉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
等到她们走出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虽然是还是九月,早晨的气温仍然很高,但深夜的风已经带有凉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鸡皮疙瘩出现的过程。
“晚上,你要来我家吗?”她拉了拉诺拉的手。
“不了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再加上下个月你也要走了吧。”诺拉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诺拉捏了捏她的手臂,转向她笑了一下便走了。
她的腿突然好像被冻住了失去了知觉,没有办法移动,看着她远去变成黑点,她突然转向丑鬼,“她知道我和楠木的事情了。”
“不是吧,她之前不是说楠木没和她说吗?”丑鬼看着一屁股坐在双人沙发上的她。
“就像你说的,诺拉不可能不知道我最喜欢的香水是蓝风铃。今天她看见我的时候,冲上来抱住我,我感受到她在努力地辨认我的身上的味道。还有她离开时候捏我手臂的样子,呼吸的方式...我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知道她肯定知道那个女的就是我。”她蜷缩在沙发上,那是楠木最后留下的痕迹。
“说起来,楠木的死...”丑鬼虽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在房间上方飘了飘去,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说起来也奇怪,那个郑警官说楠木是失足掉下河的,河旁边的栏杆已经年久失修,再加上前阵子雨下个不停,但他随后又补了一句“但还没有排除他杀的可能”。他说话时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直勾勾的眼神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这么想着,很快就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想看看楠木有没有发消息,但突然心一沉,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恍惚之间有些错觉,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场梦。鼻头一酸,眼泪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失去了。
在刚给自己泡完咖啡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请问是元逸吗?”
“嗯,请问哪位?”
“我是昨天晚上的郑晨仁。有些事我们还想再问问,请问今天方便来一趟吗?就只有我们俩。”
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禁让她有些发抖,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早在知道警方开始调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和楠木的关系肯定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逝世而被遗忘,这样的非正常死亡只会把所有事情都放大,小到楠木说的每一句“晚上来我家吗”。
她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决定和郑晨仁约在十点——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只要你提出要求,郑晨仁是肯定不会和诺拉说你和楠木的事情的吧,毕竟我想这两件事没什么必然联系,人又不是你杀的。”丑鬼安慰道。
她没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把桌上地香水收进了抽屉里。
“不好意思现在突然把你喊来。”郑晨仁笑笑,端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自己面前也摆放着一个墨绿的水杯。
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为了节省时间,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你和楠木什么关系?”他直直地看着她,没有一点犹豫。
从他的眼神里,她就知道这个郑晨仁已经了解到所有事情了,恐怕再瞒下去,自己搞不好会被怀疑,就像丑鬼出门前说的那样,人也不是自己杀的,不如坦荡一点。
“他是我的初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来,“但是我还喜欢他,不想就这样失去他,所以两个人在纠结不清的情况下做了彼此的情人。虽然我们分手五年后才开始这段关系的,但是我知道他交往过的每一个女朋友,包括诺拉,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
“那诺拉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我不清楚。”她有点畏缩似的往凳子里又坐进去了一点。
“你没有逼他和诺拉或者其他女朋友分手吗?毕竟你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他讲到一半好像发现不太合适,突然停住了。
那种人。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她早就对他所谓的“那种人”侧写了然于胸了——不正经、伤风败俗的狐狸精。只是她一直没敢继续想下去,反而用“为什么女人就不能用下半身思考”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她知道“小三”在一段感情里的分量,虽然不知道她在楠木每次的分手中所占的比重,但她觉得她多少需要负责,但如果能够理性地衡量,那人性也不至于这么丑恶,而就是因为很多“身不由己”,她把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了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中。
“没有,我们当初已经说好了。”她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郑晨仁点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那么你觉得他落水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猛然间抬起头,突然遇上了郑晨仁敏锐的目光,他像一头狮子一般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猎物。
她定了定神,决定和盘托出,“是我和他七年前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他会在那里溺水,我真的不知道。”
郑晨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写了一些什么,“那天晚上你应该见过他吧?”
“对,我们就在那天分手了。那是我这几天第一次见他,因为要换工作,所以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收拾。”
他又点了点头,合上了本子,似乎准备结束对话了。
她看上去有些着急,原本放在椅子上支撑着自己的双手伸在桌子上,身体朝前倾,“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吗?”她很肯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从楠木的手机或任何设备中来的,他们总是很小心地确保删除所有消息记录。按照楠木去世的方式,警察没有理由会突发奇想想要花大力气尝试恢复被删除的聊天记录。
“不好意思,这个不方便说,只是我们现在觉得这不是单纯的自杀。”郑晨仁笑笑,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一进家门,丑鬼就急不可耐地凑上来想要打听一下他们聊了什么。
“简单地说,那个郑晨仁好像知道了我和楠木的所有事情,并且怀疑楠木的死不是自杀,而且,我可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之一。”她一边打开沙拉盒一边说道。
“什么?”丑鬼一脸震惊,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现在睁开来了,不过这也让它变得更丑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是第三者嘛。老公被杀,多半是妻子或是第三者做的。”它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突然划过一道阴影,但又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