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找郝实是去做...”郑晨仁弯腰捡起了勺子,并把杯子往里面推了推,怕诺拉又说出什么让他惊讶的话来。
“请问这件事和楠木的死有关系吗?还是说你们警察就喜欢打听一些八卦琐事。”诺拉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起来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面对她的眼神,郑晨仁不知道该如何隐瞒自己的意图,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实说,我在试图弄清楚楠木死前两天的轨迹,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你也知道的,楠木不是溺水身亡,而是中毒死的。如果我们想找到下毒的凶手,我们就要找到他的动机以及作案手法。”
“如果你是想说我因为楠木不想当爸爸就痛下杀手的话,那么很遗憾,你猜错了。”诺拉把手臂夹在桌子上,身子朝他倾斜,“事实上,我也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
“那么这件事元逸知道吗?”郑晨仁似乎又找到了一种可能性。
“也许知道吧,毕竟我也不清楚他们俩在我不在的时候都聊些什么。”她正了正身子。
看着郑晨仁许久不回自己的消息,她有点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她宁可接受郑晨仁的审讯,以便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还是不想说呀。”丑鬼把脸凑了过来,想看清楚聊天记录。
“你觉得怀孕流产是一件很光荣,值得大声宣扬的事情吗?”她一气之下把手机关了,只映出了丑鬼那张惨兮兮的脸。
“但是你要想,如果郑晨仁知道了你怀孕流产,而且你还隐瞒他,那他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这是你的一个恼羞成怒,错手杀人的动机?”丑鬼耸了耸肩,摊摊手,“不过这反过来也倒是一个诺拉杀人的理由。”
她心一沉,“你在说什么!”虽然嘴硬,但她不得不觉得丑鬼说的有道理。
如果人真的是诺拉杀的呢?她隐隐记得诺拉的另一个朋友在医院工作。
“我只是把你想的说出来而已。”丑鬼不甘示弱。
但这真的可能吗?她还是不敢相信,再说了,现在自己成了警察的怀疑对象,把这份怀疑推到诺拉身上?她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虽然郑晨仁没回复,郑深——楠木的妈妈——倒是时不时会发微信关心自己有没有吃好或是不舒服的地方。但她知道,这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死去的儿子收拾残局,大概同为女人,知道彼此的不易吧。虽然不习惯这样的关心,但她依然还是很感谢郑深的挂念,毕竟能把自己放心上的人不多了,而且楠木和郑深长得非常相像。
她正打算把昨天在楼下面包店买来的贝果放进吐司机里烤一下的时候,她接到了郑深的电话,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虽然她知道这只不过是郑深劝自己去医院好好检查一次的借口——从一次偶尔的聊天,讲道自己意外出血之后,郑深就开始劝自己去一家正规的医院再检查一次——但她还是答应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和郑深讲话的时候,她总是有一种不容自己分说的气势让自己不好拒绝。只是这次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推脱去医院做检查了。
大概是在自己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经历生离死别的原因,她身上总带有老派的讳疾忌医的毛病。从送走患了胃癌,痛苦去世的爷爷到意外被车撞死的狗狗小白,她觉得去医院是一个不祥的征兆,不管是不是健康,医生总能说出一点让你吓破胆的毛病——讽刺的是,在她入职体检那天,她的胆真的被查出问题了。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这让她更加痛恨医院了。
她决定和郑深约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面馆,虽然她和楠木从来没有在那家店里吃过,但他们总喜欢在路过的时候打包带回家。
她手里拿着贝果,想了想,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冰箱,打算像往常一样喝一杯速溶的黑咖啡,只不过这次,没喝出之前一样黑巧克力的味道,倒是有点反胃。
也许是昨天的牛奶有问题,她想了想,没放在心上。
在等饭的这段时间里,她给自己用心地化了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长了不少痘痘——果然还是要少吃点糖,毕竟已经不是代谢那么强的小女孩了。
难得地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下,因为很久没有化过眼线了,这次竟然不知道怎么样都画不好,看了一眼手机,也该出门了。但在选香水的时候她却犹豫了,虽然蓝风铃还是自己的最爱,但却怎么样也拿不起来,任凭那半瓶醉人的水在瓶子里晃荡——这次用大吉岭茶吧,这同样是她和楠木都喜欢的味道。
上一次来这一片城区的时候还是和楠木一起。记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指尖在楠木厚实的掌心里滑过的感觉还被小心地收藏在心上。楠木可以是别人的,但和心爱的男孩子在一起的感觉谁也抢不走。她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滑过的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她突然有些惆怅——也许之后也不会遇见这样一个就算在一起好几年也不回怦然心动的人了。
“姑娘你第一次来吗?”出租车司机总是那么地爱聊天。
“不是啊,我在这里好久了。”她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
“喔,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啊...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嘀咕着自己的普通话也不至于这么差吧。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楠木用方言打电话的样子——为了不让别人听懂,虽然她不太擅长但还是会和楠木用方言交流。有时路过的同事会露出震惊的表情。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开始上扬——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她很快就到了与郑深约定的地方。
面馆不大,但看上去很干净,相比于动辄就要半百的工作餐,大学城的价格就是感人。和之前一样,郑深已经提早到了,但还没有点餐。
她点了一份猪肝拌面和绿豆沙,郑深则要了肥肠面和豆奶,又让老板在每份面里加了一个荷包蛋,“你不介意吧?”郑深笑着问她。
她笑着摇摇头——楠木也总是会点两个荷包蛋,然后分一个给她,因为他总觉得不加蛋的面是不完整的——原来是和妈妈学的。
这家店出餐很快,不一会她们面前就摆了两碗色泽诱人的面,噗噗的热气往上冒,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脸。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低头吃面,虽然油有些大,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热腾腾的碳水了,有种想落泪的冲动,眼泪好在被冒上来的水汽溶化了,不然一会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在喝绿豆汤的时候,郑深开口了,“楠木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大概明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啊...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比较礼貌。
“嗯,今天见面除了想当面说这件事,还想让你再考虑一下上次我说的去医院的事情。”她停了停,见对方没有反应,接着说道,“我们做父母的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快乐,我和他爸离婚的时候,楠木还小。因为我家那边都是一些姐姐,所以他也比较腼腆,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些事情。再加上是单亲家庭,所以可能有些自卑,不太愿意主动。所以我希望能在我走之前带你再好好检查一次身体,不要因为他落下什么病根。就当是帮他解决最后一件事。”不知道是因为有点热还是情绪激动,郑深的脸变得通红。
楠木的家庭,她也知道一些。他们还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听楠木说过了。当初因为刚工作没有钱换电脑,他宁可晚上去咖啡店做兼职也不愿意开口向那个重新来找他的爸爸要钱。楠木和她解释说,当时就是因为他爸爸抛下了他和郑深,郑深才不得已搬回娘家,一边开五金店一边照顾他。看着妈妈的身影在一堆金属里沉沉浮浮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叫那个男人一声爸爸了,反而鼓励郑深继续和别人谈恋爱。
“阿姨,我知道了。”她决定不再任性,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郑深。
她们决定第二天去第一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全身检查,会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