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天诺拉出差，所以她顺理成章地和楠木回了他的家里。

楠木是一个很爱出汗的人，没走几步路，手臂上就会汗涔涔的。所以一到家，他开了空调，打到了24度之后就进去洗澡了。

坐在沙发上没有事情的她感觉屁股下面有点刺痛，伸手一摸发现了一只耳环——是诺拉的。她还记得当初和诺拉逛街的时候诺拉一眼就看上这对耳环。虽然贵的要死，因为刚刚发了工资，诺拉在她的撺掇下还是咬了咬牙买了下来。“居然掉在这。”她笑了一下，突然想到诺拉和楠木的关系，又马上收回了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和穿着宽大睡衣走出来的楠木说，而是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也许当初真的是想要让诺拉因为找不到自己的耳环而着急吧。

“怎么了？”楠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神情那么不自然，想要伸手去搂住她。

“没有，我去洗澡。”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想要去拿换洗的衣服。

“那个，我想了一下，就这几天吧，我陪你去把事情解决了。”

“嗯。”他连把这件事情直接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她背着他，冷笑了一下，径自走进了浴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楠木已经躺在床上开始玩游戏了。

“你以前不是不爱玩游戏的吗？”就和他不爱打球一样，楠木对很多男生喜欢的活动都没有兴趣。她带着调侃的语气坐在了他的旁边，看他不是很熟练地操作着键盘。

“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也还行，就随便玩玩。”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她无意间讲到自己对游戏打的好的男生特别迷恋，她前男友正好是那种游戏打的很厉害的人，楠木有些不服气吧。她想到这不仅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子还有些可爱，像极了自己从前喜欢的那个男生，不禁对自己生气起来，为什么洗澡的时候会想到那些事情上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坦荡吧。

大概是因为玩得不够好，不出意外，游戏很快就结束了。楠木轻轻合上了电脑，蹭到了她的身边，到现在她还能想起他睡衣上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和带着蓝风铃味道的头发，空调的冷气不断地输送着清冽的空气，厚厚的玻璃挡住了所有热气，把两个人的秘密和冷气一起关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耳边的呢喃和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和温度，一切都是夏末刚刚好的样子。

就在他的手想要继续往下探索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大概...不可以吧。”

“不是说不要了吗？”他似乎还有些眷恋肌肤之间的触感。

就是这句话，让她突然从甜腻的夏夜中清醒了过来，好像突然钻出海面的溺水者，大口地呼吸着好不容易挣扎得到的新鲜空气，虽然带着海水的腥气和咸味，但在肺部快要裂开的那一刻，这显得那么珍贵。

原本带着阳光男孩气息的楠木在这一刻好像是一只巨大的丑鬼，在自己的身上趴着。她胃里开始翻滚起来，想要极力摆脱这样的恶心和不安，但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停下来。只是这样的挣扎反而被楠木认成了欲罢还休的前戏，好像更起劲了。从他身上的温度和喘气的粗重来看，她知道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楠木，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她在心里默默说着，闭上了眼睛，希望这样能减轻自己的恶心。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楠木的18岁承诺。他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擦枪走火的尝试，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毕竟当时这个大男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但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停住了，“你起来一下。”他把她推到了一边，躺了下来。她的脸凑过去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轻轻地在她的嘴唇上沾了一下，“等你18岁的时候，一定要给我。”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就当她从破碎成块的回忆里抽离出来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身上一股重量压在了身上。如果是换在过去，她对这一重量感到心安，每次结束的时候她都希望能多抱他一下，只要感受到结束后还存在的温柔，她就会觉得格外宁静。但今天却不同了，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一无法承受的力量。

和从前一样，她在结束之后进了厕所简单冲洗了一下，楠木随后也会跟进来。现在他们已经非常坦诚地见到彼此的裸体了。这样极尽坦诚的关系，她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和另一个男人实现，毕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经历了太多。当热水流过下腹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大概是那个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孩子发出的抗议吧，亦或是一种催促，逼她早点开始行动。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靠在了楠木的身上。楠木以为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一把重新抱住了她。

“不要。”因为身上打满了泡沫，她努力挣脱开楠木的拥抱但却最后失败了。

等到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她和楠木并排躺在床上，穿着前年买的吊带和已经褪色的蓝色猫咪睡裤。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之前你和诺拉回家的时候说到了孩子的事情吧。”她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是把话题转向了孩子上。

“嗯。”楠木简短的回答没有让她丧失追问下去的兴趣。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行呢？”她知道她问出了最关键的话，因为她能感受到楠木的体温在一瞬间突然冷却了下来。下一步，可能就是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但是还没等她摸到那一层汗，楠木就抽回了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天就去做了吧，我不想拖了。”她叹了一口气，心已经不知道沉到了哪里去。

“嗯，那我明天请个假陪你过去吧。”他伸手去关灯，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虽然被沉静的黑夜笼罩着，她却没有因此睡着，思想反而因为睡前的一个人的对话变得更加活跃了。楠木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她心里是知道的，也不至于讨厌才对。因为天空中出现粉色的云朵就像个孩子一样发给自己；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微博小号，在里面分享心底最深的秘密；记得自己喜欢但一直没有买下的裙子；傻气的情侣装...这些都是楠木喜欢自己的证据才对，至少是不那么讨厌自己的证明。

而且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像诺拉想的那样，一切都是孩子的问题，那么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孩子真的是最后一步，那么楠木现在应该像之前一样抱着自己入睡，而不是转过身背着自己睡觉。直觉告诉她，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走吧。”第二天早上刚吃完沉默的早饭，楠木就在一旁催促自己了，这让她有些反感——我又不是不去，还怕我逃了不成？

“知道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头，还是跟出去穿鞋了。

楠木看上去没有想要出远门的意思，车钥匙也没有拿，只是让她带了身份证出去。因为脑袋很乱，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走在他的后面。

七拐八拐的他们没有走出小区，却上了小区最里面的一栋楼。在电梯里的时候，楠木捏了捏她的手，好像不时瞥了她几眼。如果在以前，她早就被楠木的小心思勾走了，但今天，她只觉得这些动作都显得那么做作和虚伪。

电梯一开门，楠木轻车熟路般径直打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她前脚踏进房间，一股强烈的药味就朝她扑来。

头顶的电风扇在嘎吱作响，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感觉身边有两个人在握手、对话，然后又是一次握手。接着她就被推进了另一个房间里，棕色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再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这是下体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真是地感受到了现实。这样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那也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至少她觉得自己当初很爱他。虽然这个男孩子事后做了很多事情，轻柔的抚摸和紧握的双手并没有安慰到下体的撕裂感。只要想起那个初夏的夜晚，这样的疼痛都会反复刺激着她的神经。这次的疼痛和第一次的撕裂好像经过了一个夏天的长度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记忆。

“现在轻松多了吧？”医生的问话让她有了一种存在的实感。

但是医生口中的“轻松感”并没有相伴而来，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沉重了。看着眼前这个敦实的男人和楠木关切的眼神，她违心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啊。”医生塞给了她一张摸起来很薄的纸片，上面“郝实”两个大字忽地映入眼帘。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虚”。

在拿了一堆药之后，她在楠木的搀扶下出去了。“回家吗？”楠木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良心发作，感觉到有些愧疚了。

“回我家。”她虽然有些无力，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楠木没有办法再争辩。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之后，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起来，最好谁也找不到她。

楠木让她在楼下等等，自己跑去把车开到了她跟前，速度快到让她有些惊讶，感觉一切都像是准备好了一般。

她坐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副不想再谈论任何事情的样子。好歹也在一起了很久，楠木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听话地闭上嘴，打开了车里的音响。

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仓库的味道。

“那个药你记得吃啊。”她打算下车的时候楠木似乎有些不放心，补上了一句话。

就是这一句话，促使她重新关上了原本已经打开了的车门。她的手心开始出汗，五个手指被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转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楠木，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些湿润了。眼前这个大男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她把脸凑了上去，楠木抓住了时机，也迎合了上去。“我刚刚经历的一切，就是这个吻的代价吧。楠木，你的吻可真贵啊。”她的心里开始冷笑，但是眼睛里却还是温热的。她没有着急，反而慢慢地打开了他的嘴唇，找到了那块柔软的肉。

两个人的双唇始终没有分开，热烈地纠缠在了一起，她听见了楠木的呼吸变得粗重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耳边，假装去撩头发，却露出了昨天她在楠木那里找到的那只流苏耳环，轻轻地扎进了楠木的脖子里。

“只有一点点刺痛吧，很快就好了。”她在心里轻轻说，感受着楠木渐渐软下去的身体和变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