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皆沉默着。
帝王似乎是被一旁的贵妃咳嗽给惊醒了一般,突然回过了神,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谢太后。
他带着几分笑意,反问道:“母后,您方才说什么?”
谢太后看着帝王,看着他脸上没有落到眼角的笑意,有些恍惚,她本想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可滑到嘴边,她似乎又改了口。
“美人献艺,陛下可要好好看着,孤听说贤妃和各宫娘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该辜负了。”
帝王收起了笑意,看了贤妃和在场的众人一眼,没有做声。
这才慢慢悠悠的回道。
“母后您说的是呢。美人献艺,自是要好好的看着的。”
帝王,嘴中吐出的话看似轻飘飘的,。
年轻的帝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神色有些晦暗难测,依旧冷峻的脸上实则看不出心情。
但丁含璋可以从他方才的话语中听出:孤一定会仔细欣赏这些美人,这样才不会辜负众人的一番心意。
至于这心意背后是什么目的,他一概不知。
丁含璋捧着小手炉,暖哄哄的热度源源不断的涌来,让她原本冰凉的手也有了知觉,连着心里都变暖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若是不用应付眼前这些事情,这宴会之上也是真舒服啊。
丁含璋的位置离坐在高台上的帝王不算太远,依稀可以看见太后和帝王在说话,只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话,不过两人的神色似乎有些嫌隙?
并不像是外界所传的那般慈爱,母慈子孝莫非只是装装样子?
又将目光挪到王贤妃脸上,王贤妃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摸样,她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且再看吧。低等位份的妃嫔和高高在上的太后帝王可轻易说不上话,只能慢慢摸索,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远处的莲花池边飘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婉转低回。
只见王贤妃拍拍手,众人一回头,早已等候多时的乐舞演奏者便依次上场了。
水色涟动,霜色如寒冰。舞女们纤腰素裹,身着白衣,翩然而至,在宴会中心,中间的美人便在众星拱月中缓缓露面了。
倾国倾城,眉梢眼角都是风情,绝色就是绝色。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唐诗人徐凝做《汉宫曲》:
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
众人定睛一看,郑充媛惊觉转头往身边一瞧,原来是刚刚入宫的杜充仪,舞姿蹁跹,不见了方才诺诺的摸样,人早已没了踪影。
献舞之人一步步转到陛下前面,待到那人露出正脸一看,顺昭仪也愣了一下,眉目艳丽,不同于以往的小心敬慎,这不是杜充仪那个贱人是谁?
阳奉阴违,主动邀宠。
她气得手指捏的咔咔响,恨不得在眼前这个打扮艳丽的女人身上挖个洞出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丁含璋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杜充仪能做第一个上台献舞之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
不是投靠了王贤妃就是被某些人当成了耙子放在大家眼前,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摸清楚这些女人一个个的本事,免得被人背后捅了刀子还一脸无知。
她默默分析着眼前的境况,眼光一转,落到了气得发抖的顺昭仪。
顺昭仪身上似乎还有很多她未看清的地方,王家的这个庶女,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这个脑子确实不怎么好使。
帝王赐的这个字,可真是值得细细琢磨才是,顺,安顺,顺从,是让她伏低做小,还是让王家伏低做小,小心谨慎,顺从大势呢。
随着一阵骚动,她瞥见了顺昭仪那边的动静,顺昭仪气得脸都变形了,本想发怒,却被身后的婢子拉住了,婢子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最后只能从鼻孔里一声冷哼,心里大怒:狐媚劲儿,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丁含璋挪开了眼,看来这个顺昭仪身边还有明白人呐,她不再关注,挪开了眼眸,望向了台上舞姿蹁跹的杜充仪,身姿柔软,神情魅惑,泫泫欲泣的摸样惹人怜爱,这个女人跳起舞来可真是天生的尤物啊。
帝王坐在台上,也没闲着,目光在场中各人中逡巡,留意着场内女人们的明争暗斗。
一边吃着进贡的葡萄,一边兴致乏乏地看着舞蹈,他忽然心中一动,望着那张牙舞爪的女人,他的目光停了下来。
身边伺候的内侍官是个人精,他明显的留意到:这个年轻的帝王目光看向了顺昭仪那边。
脸上露出了有意思的神色:这宫里是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孔雀?
帝王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能送进宫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过一个嫔妃蠢成这样就值得仔细玩味了,是真的蠢还是装模作样。
丁含璋是知道当今的局势的,祖父在她幼时经常带着她,来来往往的读书人也是不少。
不同于其他几个姊妹,她早慧,不知道是不是长混迹于祖父的书房,受了熏陶。
别人九岁还在启蒙,她九岁便可以吟诗作对了。对于时局和朝堂的一些格局,祖父不提,她自己还是有一些领悟的。
皇族靳氏,祖上原是山中土霸,安居一隅,当时的朝廷腐败,苛捐杂税,君王残暴无道。
各地有胆识之士纷纷纠结,揭竿而起,世家大族并立,相互通婚,极少与皇族联姻。
新贵后来居上,隐隐有赶上世家大族的姿态,嫁入皇家多为新贵之女,各取所需。
而她们丁家就属于新贵一派,对于要进宫这件事情,她其实是隐隐料到了的,本以为自己那个爹还会假模假式的劝慰一番,没想到有些人为了利益,是半点父女之情都不念的。
“祖父老了,若是还在朝中,或许还能护你一二,现在...”白发苍苍的祖父将余下的话悉数皆咽入了喉中。
曾几何时,丁太傅也算是备受尊敬的,保住一个丁家一个小小嫡女不在话下,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早已不是他在朝为官的场景了。
丁含璋对于祖父的无奈是理解的,不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答应她那吃人的父亲,左右都要让他脱一层皮才好。
她微低着头,勾起嘴角,阴沉沉的笑了。
就连街上的小孩子都能说出来,如今是靳家的天下了,但是帝王乃是何人?那可是九五之尊,名讳丁含璋是不知道的,不过她入宫之后,便私下托人打听过了。
当今帝王姓,靳名瑢光。
烨烨光辉,美玉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