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温热的,腥臭的东西在我脸上舔,它滑腻而温软,像是某个人或者什么动物的舌头。我还感到了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呼吸很急促,仿佛是食肉动物看见了可以美餐一顿的猎物。
我猛然惊醒过来,从怀中抽出钉板朝着那个东西挥去,钉板在空中划出一条虎虎生风的弧线,然而还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它就被一只长满毛的大手死死地握住了。
“嘿!放松点小瘦肉,我只是想看看你死没死,你的样子真的让人提不起任何食欲。”
低沉的声音从沙哑的喉咙中发出来,我松开钉板,从床的另一侧滚落,同时小心翼翼的避开我放在窗户下方的捕兽夹,这玩意非常适合放在门口或者窗户下,在夜间承担防守的功能,因为力道实在太大,掰开它们需要花费不少的力气,据说可以抓熊,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如果有这东西,半夜你一定能睡个好觉。
等我看清房间内的景象的时候,嗯,我一定是疯掉了。
此刻正是清晨,有时还能听见鸟叫,房子外面传来发电机嗡嗡嗡的声音,温和的阳光从室外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纵横交错的影子,数不清的粉尘在光柱中飞舞。
我的破房间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里面站了足足三个人,一个家伙戴着防毒面具,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袋子,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气味,肩膀上的破布长了苔藓,还有一朵亮晶晶的蘑菇,他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
我记得他,就是他把我从医生家里救出来的,鬼知道那个晚上我经历了什么,反正那些家伙没把我像另一个人那样撕成碎片。
还有一个长了狼头的男子?他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件皮大衣,背后背着一把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双手漫不经心的插在兜里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我的钉板被他丢在地上,刚刚就是这变态的家伙用舌头舔我的脸。
“你们是不是应该做个自我介绍?”我问。
“正如蘑菇佬说的那样嘛,你会说话,米特同志。”狼人朝着戴防毒面具的家伙努了努嘴。
米特?我如梦初醒,虽然时期特殊,但我还是懂得几句英语,这家伙似乎把我当成了一大块......肉,被这样一个家伙称呼为同志,不知道我作何感想。
“既然长了狼头的家伙可以说话,那米特同志也可以说话。”我顿了顿,故作幽默。
狼人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那恐怖的笑声听上去不知道是哭嚎还是欣喜若狂,他指了指我,说道:“小瘦肉,你可真他妈的幽默。”
“来说正事吧,别慌,我和这个蘑菇佬不是一伙的,我来找你是有原因的。”狼人悄咪咪的凑近了我。“我知道你是森林外面来的人,被困在这里了,离开森林的唯一方法就是钥匙,但是森林里面的阿猫阿狗告诉我,有个混蛋抢走了你的钥匙,对不对?”
“你最好告诉我那个混蛋不是和你一伙的。”
“嘿,说话注意点,米特同志,你现在是和森林之王在说话!”狼人龇牙咧嘴的吓唬我,我能听见他喉咙里面传来的低沉的咆哮声,口水随着呼吸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可以提供给你点儿信息,但是以前像你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他们现在死在森林的哪个角落连我他妈的都找不到,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至少是有被我利用的价值,明白吗?小瘦肉?”
我没回答,瞥了狼人一眼,要不是他背上有枪,看上去又强壮无比,我真想现在就干了他。
狼人直视着我,那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连笔都不用,直接用指甲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力透纸背,几乎要把那张地图弄散了架。然后他把地图丢在了地面上,对着它吐了口口水。
“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你现在在一片干草地,这里都算不上是森林,我的营地就在那里,来寂静森林找我。然后我才会告诉你怎么做。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和做生意的蘑菇佬谈情说爱,我没心情留在这里陪你们过家家了。”
说完,他转身踢开门走了出去,我对着他离开的地方比了个中指。
“蘑菇佬”长出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节炭笔,拉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写着什么。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兄弟。”
“你不能说话吗?”我看着他防毒面具背后的脸,因为他的呼吸,我看的很不清楚,但是这张脸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长得似乎很像某个人。说到这里,我都已经记不起来我自己的长相了,不只是因为失忆,而是因为我的脸被毁了,在那天晚上他把我从医生家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毁了。
他摇了摇头,把身后的麻袋放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站着不动。
我扒拉开了他的麻袋,里面放着一堆材料,它们大多数锈迹斑斑,铁丝,木板,破布,生锈的电池......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想起了狼人摔门而去前的那句话“做生意的蘑菇佬。”随手拿起了一个被拆解的托卡列夫手枪框架,问他:“这个怎么卖?”
他掏出炭笔在手上写字,给我看了一个数字,我搞不懂他的意思,随手掏出了几张纸币给他,这些钱是我在避难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发现的。然而,他摇了摇头,在我的床上坐下了。
这家伙不要钱,那他要什么?
暂时撇下他,我打开那个房间角落的大衣柜,里面放着我这几天所有的家当。他爱待在这里就让他呆在这里吧,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抓到可以吃的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我会饿死的。
我带上我的帆布背包和两个沉重的捕兽夹,准备出门。他在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桶满满的汽油放到我身边的地上,我看见他露出的胳膊上写着:“保护自己,明天我再过来,以物易物。”
我看着他离去了,又看了看那桶汽油,似乎我可以把他当成朋友。
接待客人完毕,我走出房门,打开木门的一刹那,刺眼的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我沐浴在这金黄色的光辉中,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把沉闷的二氧化碳从肺部排出去,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里真的很惬意,要不是森林里处处都潜伏着危险,我还以为我在远东的某个地方旅游。
我的“避难所”坐落在一片空地上。四周都是干枯的绿黄色的草地,蓝蓝的天空很晴朗,没有一点完整的云,高天之上有白色的细细的线条,仿佛被孩童撕碎的棉花糖,那是高积云被风吹散的景象。
这片被叫做干草地的地儿很安静,只有一些野狗。我前几天抓到一只,但是因为没有保存食物的经验,它很快就烂掉了,即使是没烂掉之前,没有盐的白肉汤也让人没法下咽,南边有一片沼泽,有时候石头上会有亮晶晶的东西,那是盐巴,我应该去收集一些。
掏出狼人给的地图,标记点似乎离我很远,要走上几公里的距离。先不去想那么多,我用炭笔把那个圈大致在我的地图上标了标,然后厌恶的把那张沾了他唾沫的地图丢掉了。
看了看我放在草丛里的几个捕兽夹,果然一无所获,那些狗对于同类烂掉的肉不屑一顾。苍蝇倒是对它们很感兴趣,捕兽夹正中央的腐肉上飞舞着几只绿头苍蝇,蛆已经从上面冒了出来,看得我一阵恶心,小心翼翼关上捕兽夹的保险把捕兽夹捏起来。
那种饥饿的感觉又上来了,我顿时没了底气,我要先去南边的沼泽弄点盐巴,路上顺便看看能不能搞到什么吃的,不然我真的会没力气。
草,长得和我的小腿一样高。森林里有一些居民用的捕兽夹,就那么放在草里面,它们被遗忘了,静静地等待着受害者,虽然有些已经锈蚀,但依然不能完全排除危险,我必须小心,这玩意完全可以夹断一只狗的小腿,人应该也不例外。只有在大路上,我才能放松一点大步走。
肚子里面的咕咕声翻江倒海,都说人在饥饿的边缘,想象力总是会无限的放大,我又想起格里高利街的那家甜甜圈店,就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我每天都会光顾那里,要上一杯加牛奶的热咖啡,两个巧克力甜甜圈,顺便看看那美艳的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现在看来,老板娘可以不看,但是甜甜圈却是必不可少的。
正想到这里,我一脚踩进了水中,原来那片沼泽已经到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糖果罐,当然里面没有糖果,然后开始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寻找着那种亮晶晶的,吃了可以让人有力气的盐巴,我找到了一块石头,用手指捻起上面细碎的小颗粒,然后用舌头舔了舔,非常苦,但是却毋庸置疑的真的有咸味。
我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借此冲淡嘴里的咸味,小溪水质尚可,至少喝少量的生水不用担心拉肚子。然后坐在河边发呆,我看见了倒影中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