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刺眼的阳光映入我的眼帘,此刻是正午。耳畔传来树叶的沙沙声,我被人拖到了地面上,身上全是湿的。
“醒了吗?”耳边传来关切的问候,我没精打采的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还以为你死了。”格鲁吉亚正坐在身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光着膀子,他的衣服摊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正吸收着阳光的热量。如果不是喉咙里,那种毒气的怪味还在隐隐作痛,我还以为我们刚刚结束一场日光浴,正在沙滩上面休息。
“发生了什么?”我问。
“你还不明白吧,那是地堡里的一种剧毒气体,在人的皮肤上会产生强烈的刺痛,但是水可以作为那种气体的中和剂。我们撞破墙壁,掉进了地堡的一个蓄水池里。我可不会游泳,好在,那池子不深,里面也没剩下多少水了。蓄水池的顶部就是地堡的出口,他们在蓄水池顶部开了个天窗,方便收集雨水。”
格鲁吉亚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铁制活板门,我朝里面看了看,有一道铁梯往下延伸到黑暗中,最下面传来水面的反光,看来我们就是从那里上来的。
我松了口气,抬头看看太阳,瘫在地上,任凭光和热洒满全身。
静谧的沙沙声在我耳边隐隐作响,树木和煦的摇摆着,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刺眼的光芒时不时从树叶的缝隙中流下,我的双眼似乎捕捉到了整个秋天。恍惚间,我仿佛置身于波罗的海沿岸的沙滩上,可惜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看一看。到时候一定要脱光衣服,在沙滩上晒日光浴。
此刻我不亚于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啊。
忽然,我猛地意识到贴身的衣物里面,似乎少了什么东西。连忙一股脑坐起来往身上乱摸,手枪,匕首,这些都在,但是怎么也摸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格鲁吉亚眯着眼看着我乱找东西的样子,笑道:“找什么呢?”
“钥匙,我的钥匙!该死,可能是逃跑的时候弄丢了!”我语无伦次的说道。半晌,我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向他:“你看见我的钥匙了吗?”
“没有。”格鲁吉亚摇摇头,把裤子上的口袋翻出来给我看,里面空荡荡的。
我一把抓住活板门的梯子就要下去,然而背后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格鲁吉亚从石头上起来,他的屁股底下赫然压着一把钥匙,粗大的铁片,系着红色的麻绳。
我长出了一口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被戏耍的恼羞成怒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靠在树干上,想想我们在地堡里的经历,无论是遭遇裂头怪还是毒气,都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但此刻,我们已经和那黑暗的地下之旅画上了句号,一切终于都可以放下了。
我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环视远方。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我们现在在一个三五米高的小山包的顶端,那片被烧焦的村落废墟就在不远处,我看见了一栋房子焦黑的屋顶,村子就在我们脚下不远处,那条奔流的小河后面的房屋里传来鸡叫的声音,玉米田里,还能隐隐见到劳作的村民人头攒动。
我们走下山坡,带着一身破烂的行头,回归到了村子当中。
格鲁吉亚挨家挨户的去敲村民家的门,把谎称是用来驱赶野猪的手电筒还给他们,他习惯和人攀谈很久,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格鲁吉亚打了个招呼,然后悄悄的离开了。不知道是因为义气还是头脑简单,他竟然没有怀疑我拿走钥匙的行为,要是我一去不复返,他估计就要在这个村子里面孤独终老。
我原本打算直奔鸡夫人的家,但好在我多了个心眼,走到了村子里面的那口水井边,小心翼翼的把木板盖好,把搭在井口的铁链收上来放进一边的草丛里,再拿草丛里丢弃的废弃帆布掩盖好,为的是确保没有人发现我们来过这里。做完这一切,我满意的看着那口水井,此刻,它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然而,我没有留意到的是,在水井旁边的泥泞里,有一支被踩扁在地上的烟头,这支烟头是真正的香烟款式它只剩下了短短的一节,还没入了泥地里,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在我离开半分钟后,一个矮小的人从房子的阴影里面钻了出来,是那个为叶塞尼根村长切肉的侏儒。他望着我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妮莎女士,再次见面了。”
房门打开,老妇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她的脾气似乎因为失忆而变得古怪:“你又来干什么?年轻人,不准碰我的鸡。”
我抓住钥匙的麻绳,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是这东西啊。”老太太陷入了沉思,一天不见,她似乎又苍老了几岁,她肩膀上的鸡正拨弄着她的头发,从里面找虱子吃。“你去把哈斯努卡的门打开吧,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进去看过她了。”
“那可是您的亲妹妹,您一点也不担心她吗?”我疑惑的问道。
“她已经不是我的亲妹妹了,年轻人。”鸡夫人摇着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钥匙丢到悬崖底下吗?是因为那天早上,她从房间里出来,攻击了我,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后冲了出去。”
老太太的神情变得可怕起来。
“村子里的小伙子们费了很大劲才把她绑回这个房间,从那以后,我就只从门上的一个小窗户送食物进去了,一开始一天几次,到后面一天一次,两天一次,她刚开始,还会吃食物,但是到了后面我就发现之前送进去的盘子还是满的。我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但是还能听见呼吸。”
“她有时半夜会像狼一样哀嚎,我能听懂一些她的话,我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啊......年轻人,算了,你也不会懂的,去吧,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
说完这些话,鸡夫人独自坐在了那张椅子上,闭上了眼睛,鸡们在她的身边啄食地上的碎屑,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我穿过走廊,站在那扇门前,铁门上有一个滑盖,滑盖后面就是钥匙孔,除此之外,在靠近地面的部分还有一个小窗,小窗很小,仅仅只够放进一个碗的样子。
我把钥匙插进铁门,它几乎和锁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我知道,只要我顺时针把钥匙旋转九十度,锁就会被打开,但是我在犹豫,半晌,我还是趴在了满是灰尘和鸡粪的地面上,拔开小窗上面的插销。
映入眼帘的是堆成山的碗筷,它们散发出食物的馊味,都是满的。房间里面很黑,从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沙哑的呼吸声,能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呼吸,但是她的喉咙里面仿佛进了砖块一样,喑哑喑哑,好像随时都会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