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四】决斗(1 / 1)望君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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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蘅拨动了一根琴弦,肉眼可见荡出一道波芒,只是未及远处便消失了,应当是在试水。

白严声的剑是细剑,比起寻常宽度的剑要灵活多变。他迅跑几步,剑光出鞘,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千蘅手下动作也迅速起来,发出清脆连贯的琵琶声,细听竟是经典琵琶曲十面埋伏的前奏,连绵不断的波芒自手下逸出,与剑芒相撞,竟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四溅。

声刀随曲调变化,时而急促时而缓,锋芒诡谲多变,具有强烈的进攻性。令人意外的是白严声庄主,他外貌稍矮小,相貌还有点势利猥琐,但舞起剑来却十分灵巧,细剑如一道闪电,扭曲着身子一招招碰撞化解飞来的声刀,场面一度流光溢彩。

温萦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场决斗开场即**,比预期的交手要凶猛得多:“看不出来这千蘅公子这么强,像个黄鼠狼似的白庄主也有两把刷子。”

上官天瑜一边死死盯着场上,脚下随乐曲打着鼓点,一边说:“这你就不知了,人不可貌相,一个人武功如何与相貌何干,要看骨相。”

温萦看着他激动地快螺旋起飞的模样笑道:“你又不会武功,还懂什么叫骨相?”

上官天瑜道:“我不懂,长泽兄懂啊,长泽兄的武功乃江湖一流,他教给我的。根骨好的人耐力佳,经脉宽的人上限高,这种人是最易出高手的。”

温萦看向李长泽,他静静坐着,面前铺着笔墨纸砚,时而在纸上写下几句评语。像这种临场速记,一般字迹都比较凌乱,但李长泽笔下的字行云流水,丝毫不歪不乱,还能清晰地记下比武的要点。

和他相处久了,就会觉得李长泽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水,仿佛知晓天下事一般。而且,他做着文人的事,却不是文人的身子骨。

“你别乱说,我的武功哪里算好。”李长泽一边写还能一边腾出功夫来回应上官天瑜。

上官天瑜道:“长泽兄就别谦虚了,别人没见过,我可见过。”

温萦有些好奇:“李大哥,如今江湖尚武,你为什么要弃武从文?”

李长泽面不改色:“打打杀杀的多晦气,写写画画保平安。”

温萦想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扯得一手好淡。”

李长泽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继续在纸上记着。场上打斗已经白热化,两方势均力敌,千蘅已从十面埋伏弹到了阳春白雪。阳春白雪曲调清婉,但发出的声刀竟然可以螺旋状向前飞去。白严声体力也真是好,在场上飞舞多时,也不见颓势。

高手对决便是如此,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胜负全凭细节,有时也靠运气。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嘈如急雨,窃如私语的琵琶曲中时,歪脖子松处又走上来两个人,站在树下遥遥望着观战的众人。

本是人山人海,群情激昂的场合,那两人却如飘然事外,一人白衣飘然,折扇轻摇;一人身长玉立,轻纱遮面,仍难掩一双含情桃花眸,白玉瑶雪颜。

凌雅之,寒苏。

凌雅之所站位置恰巧正对千蘅所在,他还极其高调地跃上了歪脖子松,踩着枝干面带笑容地望着台上的人。他本就长相出众,白衣耀眼,此刻往树上一挂更是诡异扎眼,任凭千蘅在投入地弹琴,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凌雅之。

目光相撞的一刹那,千蘅身子一颤,弹出一个古怪的错音。顿时声刀紊乱,波芒乱飞。一刀凌厉的光朝着观众席刺去,正对温萦的脸。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温萦猝不及防,扑面而来的声刀像迅疾的鬼魅,触碰一下就会破颅开瓢。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胳膊护着脸,心下痛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李长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手边茶杯扔出,茶杯与声刀相撞,轰然破碎,茶水和碎片旋转四溅,在温萦护着脸的手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嘶——”温萦后知后觉,赶紧看手,杯壁碎片一角扎进了肉里。

李长泽立刻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条,拉过温萦的手:“伤着你了!怎么样,疼不疼?”

“没,不是很疼,”比起开瓢的疼这点小伤自然不算什么,但李长泽拉着自己手的姿势却格外暧昧。她有些不好意思,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李长泽使劲拉了她一把:“你不要动!”

温萦一愣,李长泽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拔出来,一阵刺痛让她打了个哆嗦。李长泽擦去流出的血,还多此一举地吹了吹伤口。

“啧啧啧.....”上官天瑜在一旁起哄,“长泽兄这怜香惜玉之法甚好,我也得学学应对家里的母老虎。”

温萦剜了他一眼,却在他身后不远的歪脖子松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住了,手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怔怔地盯着轻纱覆面的青年,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那双婉转含情的桃花琥珀眼。

“寒苏。”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寒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望着李长泽在小心翼翼地牵着自己的手包扎。

她忽然有了一种抬不起头的负罪感,把李长泽的手甩开,低头缠着布条:“我自己来吧。”

李长泽先是疑惑,又极其敏感地向方才温萦眺望的地方看去,寒苏没有动,亦没有任何情绪地,回望着他。

李长泽嘴边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却在一双颇有神采的眼眸里,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经过千蘅莫名其妙地弹错一个音后,他节节败退。用琴当武器的大忌就是让敌人近身,此刻白严声已跨入身边五尺距离。

“啪——”白严声一剑挑断千蘅的琵琶弦,一曲未完而崩裂,琵琶脱手摔在了地上。千蘅皱眉后退三步,手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忽然他抬头,又看见凌雅之站在树上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他咬了咬牙,放下了手。

“你赢了。”千蘅摊开手掌,认了输。

白严声以为他还要负隅顽抗一会儿,哪知他认输得如此痛快,喜悦之情掩饰不住,笑了出来:“承让承让啊,千蘅大侠。”

云肃山庄弟子和好友们齐声欢呼。万年老四白严声终于名正言顺地闯入豪杰榜前三,那自然是弹冠相庆,鸡犬升天的乐事。

千蘅弯下腰去捡琵琶,忽然一把雪白无痕的折扇飞来,他往后一躲,手被折扇的流苏扇坠扫出一道红痕。他气恼地看着折扇转了一圈回到了凌雅之手里,咬了咬嘴唇,拾起琵琶转身就走。

凌雅之从树上跳下来,拦住他的去路:“哎哎哎,别走啊,老友见面不得叙叙旧情?”

千蘅盯着他欠打的脸,挑着眉道:“咱俩有旧情吗?”

凌雅之一脸伤感:“这话说的,长岳剑派嫁女的时候我还去奉天找你,谁知你来都没来,害我浪费感情,你不该安慰安慰我?”

千蘅咬着后槽牙,简洁道:“滚犊子。”

“你好生粗鲁啊。”凌雅之嬉皮笑脸,自然而然地拉起千蘅的袖子,就把他往歪脖子松下拽:“来来来,过来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千蘅甩了两下没甩开,黑着一张脸道:“姓凌的,你别逼老子扇你熊脸。要不是你发骚老子会输?这会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凌雅之被一顿连环粗话攻击,不仅不气不恼,还依旧在笑:“千蘅公子,技不如人别赖我啊。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倒被你骂一顿,好生委屈。”

他的脸一丝委屈的表情也没有,千蘅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你到底要干什么,没事我走了,别挡我路。”

“哎别走。”凌雅之嵌住他手腕,“我来瞧瞧,你和你的小男宠情感生活如何,等等,你们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千蘅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你他妈的......”

“别骂人嘛,”凌雅之看了看四周,“这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我知道长安城里新开了一家淮扬菜,口味极佳,走走走带你去吃.....”

说罢不由分说就扯着千蘅从歪脖子松处下了山,千蘅争不过他,被拉扯着渐渐消失在瑶山繁茂的松林里。

这边李长泽不紧不慢地收拾起文稿,对发愣的温萦说道:“温姑娘,我有件事要对你讲。”

温萦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什么?”

李长泽道:“我要走了。”

温萦有些迷茫:“去哪?”

李长泽道:“这篇稿是我当江湖月报主笔生涯里的最后一篇,明日我便要离开听雪阁,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

温萦错愕道:“离开听雪阁,为什么这么突然,你要去做什么?”

李长泽笑道:“当主笔真的很累的,我有些倦了。天下之大,做什么不好,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过.......”

温萦静静等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半晌李长泽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临走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温萦脑子有些混乱:“可我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李长泽道:“寒宫主在等你。”

“我不去。”

“你一定会去。”

李长泽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有力。温萦看着他,如鲠在喉,想说的话全忘了,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自己会去见寒苏呢。

上官天瑜笑着抱拳道:“温姑娘,人各有志,长泽兄是天上飞的鸿鹄,志在高远,小小听雪阁怎么能困得住他呢。既然你要回银月宫,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天瑜,别说了。”李长泽瞥了她一眼,又对温萦说:“今夜薰风园一叙。”

直到两人一同下了山,温萦还站在瑶山凉飕飕的风里,没有回过神。再看看寒苏,他已经悄然之间失去了行踪。恍然之间,天地之大,竟然萌生出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悲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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