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深潭在他脚下，方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见那深潭身体便潮起无可抑制的热，她的身体太热连同神魂都要烧起来，见他不阻止方潜索性跳入了深潭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救活了她，方潜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在岸边被晒焦的即将渴死的鱼，下一刻重新归入了大海，她只想呼吸拼命游动让自己被彻彻底底的包裹。

缓了片刻后她从水中探出脑袋，男人还伫立在岸边，整张脸都陷入到了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方潜有点不好意思，把小半张脸都没在水中，她现在狼狈不堪鼓了鼓气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几次都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有第一次的时候为什么要推她入深渊，她还记得呢。

“嗯？哼~”男人轻哼了一声，鼻腔带着尾音居然出奇的婉转，他并不回答，转而把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扔给她。

那是，这居然是驭妖笛？！方潜抬头，岸上已经没有了踪影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一直被小乌鸦和姜凝称做妖主，妖主究竟是做什么的她一点都不清楚，直到那天翻开妖典，从中窥得一丝小乌鸦口中所说的上古时期遍地神妖的情形，翻到妖典最后一页，上面记载妖主：是主宰大地之神，控制阴阳，掌运幽冥，号令群妖，呼风唤雨。妖主画像面容精致，头戴桂冠，人身蛇尾，双手握腾蛇，脊背生骨刺，气势强盛，无可匹敌，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强大好像翻手一转天地顷刻间便可覆灭。

方潜抬手捂住脑袋，好了，现在连她自己都怀疑霹伺好像找错了人。

不过，她霍的想起一件事来，把手中的驭妖笛细细端详来，虽不至呼风唤雨，那来点水总可能的吧。

方潜享受到了作为妖主的好处，还是她们三个，也还是那个黄沙戈壁，小乌鸦飞在半空郁郁寡欢装可怜希望能博得同情，几次三番尝试站在已经清醒的妖主肩膀上都被无情的扔飞，姜凝更绝抱着小粉猪眼里戳着两泡泪要掉不掉。原因是方潜醒来后操着火辣辣的嗓子吹了一段古怪的调子，然后一朵小灰云被招来罩在了她的上方，方潜成为了在酷热难当中拥有唯一的一处清凉之地的人，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破了几处阵法？都是哪些？”她还有心情学阵法了，小灰云跟着她走动像个车蓬，这个车篷还在不断下雨，看她中气十足又好奇研究的样子，就可知道她现在的痛快。

“嗨呀，娃娃不顾老人家，”小乌鸦又开始操着它那仿佛被掐住的老妤的声调不住控诉，“吾乃山神霹伺，需得好生侍奉~”它看小妖主不为所动，丧声丧气道：“十七处阵法，方才第一层是·······”

“咦！”姜凝拍了方潜一把，转头见一具白骨蜥蜴快速爬闪过去，在沙漠上留下一小串痕迹。

“起死回生？”

“陷阱？”

“去还是不去？”一鸟一人转头看着方潜。

“去！咱们找的就是麻烦，越麻烦越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的一股豪气。

“第九层阵法是······”，小灰云变大，几人随即再次坐上帝江的背后，向着白骨蜥蜴的方向驰去。

离得远远的，一处绿树掩映的城郭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热闹街道独有的嘈杂声飘进他们的耳朵无异于仙乐。

“咕咕~”饥饿的肚子咕叫声从姜凝那边传来，方潜瞥了一眼又一声“咕咚~”吞咽下口水。

她们又累又饿，可在这危机四伏的地界出现这种繁华闹市，好像明晃晃的在她们眼前放下美味珍馐又洒下穿肠毒药······

两人对点了下头，往城门走去。

一靠近城门，火烧火燎的热立即被抽散了，她们像是迈入了独辟一处的洞天福地，不算高的城门顶上刻着“赤水州”两个繁字，边框刻着水波纹路年久风化看不真切。守门的两个士兵睡得东倒西歪抱着长毛杆子倚靠在城门口。

见她俩往里走不阻不拦，抬眼看了下又睡去了。

她们走的小心翼翼，法器都在手里攥着以防突然发难，可直到街上，人来人往确实鼎盛热闹，可都各干各的压根没人注意两个外来者。

“奇怪~”方潜道，没人注意才是奇怪。

“他们好像是人又不是人，空有皮囊没有意识。”姜凝总结，这许多的人脸色青黄眼神呆滞做事情便只做手头的一件，和谁说着一些话便只说这些话，好像是提前演绎好的，只演绎一段。

偌大的城池，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竟无一活人。

“老人家，请问客栈怎么走？”方潜拦着一位老妇人问，那老妇人衣衫倒也整洁，手拄拐杖神色惶惶颇为不同。

“嗨呀呀~哪里来的小女娃？哎~多少光景喽，老婆子都已经老喽，哎呀~走的时候我那小孙孙才刚会嚅奶，怕是再也见不到喽，”说完这一段后，脸上凄色一转，眼神呆滞一瞬，转而道：“青东娘前些日子刚给大官人家说成媒，日子都定了，小姐却要退婚正闹得要死要活呢。”说罢不再看人径自离去。

“走吧~”方潜道。

“哪里？”

“不是有人给指路了吗。”

袖子被拉住，方潜转头，姜凝眼巴巴的看着人，手拍了拍瘪瘪的肚皮，往旁边一指。

“醉仙楼？！”这个！

两人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让人干活还能不给人吃饱？”姜凝嘟囔着。

“你敢吃？”

“呵，只要能做出来，没我不敢吃的。”姜凝的语气颇为自豪。

方潜索性不说话了，转而看这酒楼里竟也坐满了人，且皆穿着阔绰，推盏置酒的，脸上神色鲜活了不少，若是外面街上的人是“士卒”这里的怕是“将军”，真若动手，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转头看向在肩头沉默不语的小乌鸦，方潜心道：这个山神本事到底大不大？

“小娃娃，凡是要靠自己~”小乌鸦老神在在道，把方潜气的呛着了，她瞥过头看姜凝。

姜凝神色无辜的摊了摊手：“也别指望我，没听霹伺说嘛？”

方潜：······

虽说处境诡异，可上的菜色却让人食指大动，耳朵边上酒楼小二更得意的介绍，连说辞都很新鲜让人胃口大开。方潜正吞咽着口水犹豫要不要吃，那边姜凝已经开动了，连桌边小粉猪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缩小成手掌大小，脸埋在盘子边吧唧吧唧吃的正香。

她矜持的挑了自己喜欢的几个菜尝了下，果然美味异常，总算弥补了这几天以来的亏空。

然后姜凝就开始了她的表演，满桌子的菜，方潜早收住了筷，可饭菜仍不停的上来。

“够了够了~”方潜拉住小二，随后立即抽开了手，狐疑的瞥过小二格外精神的眼睛。

“呵，不妨事，小娃娃能吃的很。”小乌鸦道。

方潜彻底坐下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姜凝这个无底洞把饭菜一丝不漏疏狂的送进嘴里，同时还要命的保持住了优雅。

姜凝到底是什么？方潜深深的疑问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姜凝斯文的抹了抹嘴，遗憾道：“哎，今儿个先到这儿吧。”

方潜看了看她仍旧扁平的肚子没说话。

“你带银钱了吗？”

“额？！”方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姜凝眨了眨眼，小声道：“一会儿分头，你知道在哪集合。”说完后鹞子似的翻下楼去，混在人堆里。

方潜紧随其后，身后传来小二轻笑的声音，恍惚间那声音有点熟悉，可方潜第一次做这种事，心如擂鼓不敢回头看个究竟。

刚转过一条街，从胡同里伸出一只枯瘦的胳膊拽住了她。

是个老乞丐，“小姐，行行好吧，一看小姐就是心善的人，老头子三天都未曾进过米水了。”说罢弓着腰背耷拉着眉眼斜转向另一方。

方潜怔愣之中把自己储备的水囊和点心拿了一些出来，交付给他，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具体又说不上来，转身走了几步路之后猛然想到：能一把拽住她的哪里能是一普通老乞丐。

她对自己已经不算是普通人这件事尚体会不深，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察觉蹊跷，再回去的时候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的巷子在街上人头攒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巷子里只几户人家皆闭门锁户，她拍门叫了叫人前几户无人应答，只眼前这一户的时候，方潜低眼看着从门缝漏出的一双布鞋的脚。

门对面有人，看脚的位置应该在侧耳听或者斜着一侧的身子搭眼观察，方潜默默退开几步，从门缝里料定对面是个青年男人，亚麻布青色外衫的衣袂透漏出对面这个男人还是个书生之类的。

她上前又拍了拍门，对面的脚惊慌的退后几步，又站定不动了。

门坊上一块青色墙砖上刻着“陈”，她默默记下走出巷子。

“哪里去？”肩膀上的小乌鸦问，翅膀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有时候我在想，你其实是人变得吧？”哪种习性都是人才有的。

小乌鸦默不做声，鸟腿僵了一瞬，方潜却不再管这件事了，若有所思道：“城里已经两家新娘子新婚之夜上吊自杀，都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许配的人家也都门当户对，不知这里面有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