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我想读书。”躺在床上的李霖看着回来后满头大汗的父亲，悠悠的开口。

“娃啊，你可别吓我，你娘走的早，咱李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了，前两天是阿耶不对，贸然拉你下地干活，磕着脑袋了。

你搁床上躺了两天没醒，大夫都说没救了，幸亏你命大，活过来了，你是不是伤没好？没好就多休息两天，咱可别在说胡话了。”

“阿耶，我没说胡话，我真的想读书。”

“娃啊，读书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别说你磕着脑袋了，就是当初没磕着脑袋，打小和你娘识字都认不全的人，去读书能读进去个啥？”

“可是我想做官！”

“完咯，孩他娘啊，我对不起你啊，咱家就这么一个男娃，现在好了，脑袋磕了下就傻了，现在开始说胡话了，居然想做官，我对不起你啊……”

床上的少年郎看着轻轻放好手里干农活的家伙什，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捶胸顿足的干瘦汉子，一脸无奈。

“阿耶，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想读书，真的想做官。”

“娃，你说你为啥想读书？为啥想做官？”地上的汉子撕扯着嗓子问。

“因为我不想种地！”

“啥子？娃，你刚刚说啥？”

“我说我不想种地啊！”

李霖看着地上突然止住了抽噎的汉子，一时间感觉气氛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好像一场暴风雨在悄悄凝聚。

“因为累？”那汉子抽冷子问了一下。

“对！”李霖想都没想就接口回答。说完了感觉有些不对，麻蛋，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在看看地上的汉子，不知啥时候站起来的，手里握着地上横着的一根木条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霖，正午毒辣的阳光照在汉子身上，一层阴影笼罩住了李霖。

在看看汉子手里的木条，右手紧紧的捏着末端，暴起的青筋宣誓着主人的愤怒，仿佛里面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滚烫的岩浆。左手轻抚着木条，眼里透着逼人的杀气。

却用着轻柔的语气冲着床上的少年和蔼的说着：“乖，转过身去吧，阿耶保证只打屁股，打不坏的！”

“阿耶，你确定你现在这样打下来我能不坏掉？”

“当然了，木条怎么会坏呢，你说对吧？”

说完，不待儿子反应，猛地一抽少年屁股底下破旧的席子，卷起来轻轻放在旁边，喃喃着：“这席子经不起折腾，得先收好了，不然等会就打坏了。”

而没反应过来的少年因为惯性直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手因为突如其来的瞬间落空感，慌忙下抓紧了床沿。

汉子看到自家的娃这个姿势，欣慰的点点头，“还是秦老叔说的对，适当时候打娃子两顿能让他听话些，这不，姿势都摆端正了，认错态度挺好的嘛。”

思索只在一瞬间，然后扬起了手中的木条，给即将挨打的少年提了个醒：“娃子，忍着点，阿耶这也是为你好，阿耶要打了。”说完，手里的木条落了下去，也不知是因为觉得少年“认错”态度好呢，还是因为心疼娃，九成的劲道去了3分。

虽说少年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是打小家里也没太饿着，太阳晒得不少，活干的真不多，屁股更是不怎么吃过竹笋炒肉。所以就算是如此，少年也不免疼的叫出了声。

那黑瘦汉子听到娃的叫声也不免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眼神里的杀气散了几分，咬咬牙，手再次抬起落下。

然后问：“还想不想读书，想不想做官了？”

“想！”

汉子有些发懵，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应该打的是屁股而不是娃的脑瓜子吧。

怎么还再说胡话？看看手里的木条，比划了一下刚刚的动作，没错，就是朝着屁股去的。

再看看自己那趴着的娃娃，明白了，死鸭子嘴硬啊，今天必须把娃娃打回头。庄稼汉子的种不种地，那像话吗还？

汉子不再迟疑了，为了让自家娃娃绝了读书的念头，手里的木条也不留情面了，狠狠的往屁股上招呼，两三下，就红的发青了。

只是，床上的少年不知为何不再喊疼，汉子也开始骑虎难下了，“娃不能被俺打死了吧？”，想到这里，赶紧抛开手里的家伙。

一把抱起自家孩子，少年模子清秀，眉宇间有几分秀气不太粉嫩的小脸蛋上，因为营养不良而尽显苍白之感。

全身上下最好看的要数那对会说话的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又是不是闪过一丝老诚。额头冒着冷汗，牙关紧咬，默默忍受着疼痛。

汉子轻拍着怀里的娃娃，心疼的说：“娃啊，咱不读书好不好，阿耶是个混人，你娘也是个倔脾气的主。

阿耶这辈子不指望你有出息，就想你搁家里老老实实种种地，你要是怕累啊，咱就迟几年下地。

等你身子骨将养好了，长开了在下地就不那么累了，娃，你说好不好？”

“阿耶，我真的想读书，想做官，我这两天梦见我娘了，还有个白胡子、没头发，骑着个大青牛的老爷爷。

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和知识，他们都说我是个当官的料，要我好好读书，将来做官了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瞎说什么浑话，神仙也是你能开口编排的，快，赶紧认个错，可别让神仙发怒了！”

“还有娘呢！而且那个老爷爷说他不是什么神仙，还送给我两样礼物呢，他说这两样东西能让全天下的人吃上饭！”李霖说完拿出了身旁不远处的三个土豆和两根玉米。

眼尖的汉子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从没见过的作物，不过因为关心孩子一时间也没有提起。

现在自家的孩子说这是神仙赐的，还有些不信，他打算再去确认一下。

重新把席子给少年铺上，为了让娃少受点罪，把自己的衣物拾掇了团两下垫在身下。

随后从角落翻找出一个裂了小半个口子的陶罐，倒去了里面的灰，还用力往里面吹了两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土豆和玉米捧进去，抱在怀里，左手当做盖子放在上面挡光，朝着村里种地年头最大的秦三爷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