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酺三日,第三日。
今天,徐州有两家重要的宴席,一处是士族陈登陈家,另一处则是名门望族王朗王家。
这两家的宴席,自然是徐州这几日宴席的一个高潮,因为涉及政治的因素更多,自然要比类似糜家那种商贾之家的宴席更受重视,即便糜家钱财以亿计,总归没有办法和居庙堂之上的人相比。
沈良如今在陈家抄书,受到陈登邀请,自然不好就此拒绝,所以他今天没有去王朗处,而是出现在了陈登家的宴席上。
徐州名士,也都在权衡利弊后,选择陈家或王家的宴席。
陈家宴席上,名人名士自不必多说,糜家的糜竺带着沈良一起来了陈家,其他的还有曹家的曹豹等辈。再往下,一些名门大户也来了不少,李元便也在其中。
因为陈登喜好书法,还特意请来了书法名家钟繇,另有诸葛珪、陈琳等徐州名士。陈家因钟繇这等人的到来,一时间规格提高了不少。
王朗这边宴席上,则来了糜家的糜芳,曹家的曹宏,另有赵昱等辈,再低一点,武家的武华、武真父子也在其中。
王家宴席稍微早一点,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各路名士已经陆续赶来。
“哦,李兄,好久不见。”
“幸会幸会!上次的事......”
“感谢感谢。”
......
“赵贤弟!”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哈哈......”
......
王朗家宴席之上,各路名人大咖汇聚一堂,互相攀谈问候,好不热闹。
稍晚一点,陈家的宴席也开始了,由于名人更多,所以糜竺、沈良只好坐在末席,与李元正好对面而坐。
两处宴席,虽然表面都笑呵呵的和蔼可亲,但背地里的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这些事,沈良是不想参与其中的,今天唯一希望的是依旧的吃好喝好,再过完这一天,就可以不用应付这种宴席了,坐着吃一天真的是无聊。
不过,所有人中,有一位还是引起了沈良的注意,那便是诸葛珪,沈良在私下打听以后,确认了此人便是诸葛亮的父亲,琅琊人,但此时诸葛亮只有三岁,所以想来沈良只有和诸葛珪先认识一下了。
酒席开始后,逐渐气愤逐渐热闹起来,然后渐渐出现几波高潮,钟繇的字算第一波高潮,这次他向大家展示了他已经逐渐定型的楷书,惹来一波赞许,众人看了莫不赞不绝口。陈琳的文章,则辞藻华丽,立意深远,自然又成为宴席上的一道风景。
各位名人名士争相展示,糜竺身为一名商人,隐隐的其实感觉有些自惭形秽。商人大多重视利益,通常的不会在诗书上有什么造诣,即便有些才学,往往被视为附庸风雅。所以,陈家的这种宴席,糜竺一般会有点局促的,因为在才华上,真的有些不如别人。
钟繇的字一经展示,自然的迎来在场所有人的赞赏。
那副字传了一圈传到陈珪、陈登手中。此时陈氏父子和钟繇临座,陈氏父子自然的夸奖一番。
“元常的字,真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了啊。”
“过奖过奖。”
“当世之中,想来没几人能写出这等字来。”
“也不尽然,此乃我新收弟子。”钟繇指着旁边一位少年,“他虽年纪尚轻,但他的字已经和我相差不多,假以时日,必将超过我呀,青出于蓝。”
“名师出高徒啊。”
“哈哈哈。”钟繇摇头笑着,听着别人拐着弯儿夸他。
“不知先生徒弟,高姓大名?”
“哦,小徒姓楚名生。”
“哦,楚生。”
“我认识一人,其书法造诣颇深。”陈登道。
“当是哪位名士?”
“倒是没什么名气。”
“是那个士族家的公子?”
“也不是士族中人,出身寒门,但字写的实属不错。”
......
钟繇如此说,无非是推介一下自己的弟子,这种场合稍微夸他一下,对他以后的成名大有裨益。
陈登提起沈良,或许说着无心,但楚生听着陈登夸赞一个寒门子弟,年少气盛的他心中先燃起一股醋意。
这边陈登父子和钟繇师徒互相吹捧着,宴席下边已经开始逐渐有人起来作诗。
几人之后,沈良对面的李元站了起来。
李元也算青年才俊,在诗词方面颇有造诣,此时他见对面沈良只顾吃喝,有人邀他作诗只是拒绝,猜想他也并没有传说中的诗词天赋,决定和他斗诗一次,借机羞辱他一番。
............
几乎同时,王朗处的宴席上,也开始斗诗了,这次武华做了一首不错的诗,得到了在场各位的一致好评。
糜芳和赵昱此时正相邻而坐,对这首诗也品鉴一番。
“此诗作的不错,武县令也算才华出众了。”赵昱对糜芳说。
“嗯,的确不错,不过我家有人作了一首诗,要比这诗好不止多少倍。”糜芳作为商贾家的人,自然也是受到冷弱。
“哦?敢问是谁作的?”
“沈良。”
“是他?”
“你也认识沈良?”
“上次在酒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上次沈良让武真当众出丑的事,赵昱是在场的,所以对沈良印象深刻。此时说是沈良的诗,自然来了兴趣。
“那糜兄把那首诗读来听听。”
“好,我正好把诗抄在纸上了,我读来你听听。”
......
这边糜芳给赵昱读诗,本来席间也就如此了,糜芳是商贾之家,赵昱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在酒宴上多少受到冷落,自然的在角落里报团取暖,自娱自乐一下。
两人正探讨沈良的诗,忽然听到了令人不快的说词。
“你看,沈良这词......”
“不错......”
那边,曹宏起身对武华的诗做出评价,“武县令的诗词立意深远,不亏是名门之后,才华比那些寒门子弟不知强出多少倍,所以并不是我对出身寒门的人有意见,只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曹宏本是奸佞小人,多被赵昱不屑,此时曹宏当众说出对寒门子弟的偏见,赵昱不由得愤然起身。
“曹宏,你对寒门子弟未免太过偏见,寒门子弟未必就没有才华,你知道沈良否?”
“沈良是谁?”
“如果你不认识,想来武家公子记忆犹新吧。”
武真想起来上次斗诗喝酒的事,避席道:“上次也是偶然,如果再有一次,我看那沈良未必能写出多好的诗。”
“对,寒门子弟就是寒门子弟,偶尔写出一首好诗又如何。”曹宏补充道。
赵昱本是寒门子弟,平日里没少因此受排挤,此时听到对方如此说出轻视寒门子弟的话,气愤异常,“我这里就有沈良的另一首诗,就让你们听听寒门子弟的诗。”
“诗又如何,难道能强过武县令的?”
“自然!”
“赵昱,莫要太自以为是,我父刚才的诗有几人能比得上,沈良或许比我才华高一点,但我才疏学浅,但说他的诗又比我父亲要强,我却不信。而且,上次那首诗是不是他写的都另当别论。”
“怎么?武真,你敢跟我打赌吗?”
“赌就赌,谁输了喝三坛酒如何?”武真对父亲的诗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那在座各位,请听这首来自寒门子弟的诗。”
赵昱拿过糜芳手中的纸,读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
这首《将进酒》一出,王朗酒宴上,已经渐渐鸦雀无声。
............
陈家酒宴,李元终是向沈良发起了挑战,但李元和沈良等居于末席,当时宴席上人声鼎沸,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被陈珪父子和钟繇师徒听见,陈登对沈良又多夸赞了几句,惹的楚生已经心中不服。
“陈公,不知您所说的沈良是哪位?”
陈登拿手指向末席的一个清瘦少年,“就是他。”少年此时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
楚生见沈良不过一个少年,又不顾形象的只知吃喝,道:“陈公,你确定他的书法有所造诣?”
“的确造诣颇深。”
楚生拱手,道:“陈公,师傅,晚辈不才,相与沈公子切磋一下书法。”
钟繇自然想借机炫耀一下高徒:“好啊,书法就应该多切磋。”
“好啊,也让我等见识一下先生教出来的是何等高徒。”
几乎同时,李元和楚生一起站在了沈良面前,一个要和他斗诗,一个要和他比书法。
如此场面,才引来了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沈良面露难色。
沈良的书法和诗,糜竺心里是有谱的,糜竺身为一个商贾之人,这次宴席也有些压抑,见沈良有机会替他挽回一些面子,赶紧鼓动沈良。
“沈良,人家都上门挑战了,你就莫要推辞了。”
“我......”
糜竺小声道:“我知你已作诗一首,赶紧读来,莫要丢了我的面子。”
沈良缓缓起身道:“也好。”
陈珪做为宴席主家,见这等热闹在自家宴席出现,也来了兴致,道:“沈良,你是先斗诗,还是先比字啊?”
沈良缓缓道:“一个一个来有些麻烦,要不一起吧。”
“哦?”
“我看方才有一副字是用楷体所书,在下不才也会一些楷体写法,不如我就用楷体当场写诗一首,诗和书法便一起比了。”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开始切切察察的议论。
“这小子......”
“狂士!”
“狂......”
“看他丢人吧!”
......
“好!”陈珪一挥手,早有人抬来两个案几,铺上两张白纸。
“请!”
“请!”“请!”
沈良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到书法,沈良的楷体自然比隶书更加的得心应手。
沈良手执毛笔,蘸饱墨,如同前世在几万人大厅活动中画龙点睛时的气势,缓缓的写出那首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
一笔一划,横竖撇捺,书写出一句句慷慨激昂。
陈家宴席上,已然被这首诗所笼罩,默读之声余音绕梁,久久不断。
(还没修正,忍不住先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