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晚,我特意给你买了好吃的呢!”傅所为话刚说完便已看到了青黛身后不远处,坐得很是惬意的苏祈安,于是脸上的笑慢慢敛了去,颇有些不自然,“这位是?”他问。
青黛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脱口而出:“我表哥!”
苏祈安的眉心不自觉地跳了跳。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苏祈安身上,因为眼前之人一点也没有外人的样子,倒像是主人一般惬意地坐在那儿。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表哥?”傅所为问。
“之前走散了,以为他闹灾荒死了呢!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她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扯谎的能力了,又觉着哪里不对,为什么会是“越来越”?
苏祈安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大概是相信了她的话,傅所为的表情好看了些,“自然是青黛的表哥,便是贵客,不妨多留几日,我也好好生招待。”
苏祈安淡笑地望着他:“家里闹灾慌倒是没得差不多,就剩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了。”他将“兄妹”二字,咬得极重。
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傅所为忙道:“既是如此,便留下来,我让下人收拾间屋子出来,你便好生住着。”
他点点头:“那便多谢了,只是我身体不好,需青黛时常照看,所以最好离这件屋子近些。”青黛可当真没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丝感谢的味道。
白日里,初七去坐诊,苏祈安便在一旁跟着。一时间医馆的客人也便多了起来,只是瞧病的甚少,多是一些含羞带笑的姑娘,一边红着脸望着,一边窃窃私语着,一时间竟还有上门询问苏祈安亲事之人。
某人一副不想多理的清高傲岸模样,青黛只好陪着笑扯谎道,说是家中已有良配。
这日医馆来了位青黛没想到的客人,彼时她正在抓着药,有一味药放得有些高,她正费力地够着的时候,一双手越过她,拉开了那方抽屉,他离她如此之近,仿佛胸膛已经似有若无地靠在了她的背上,青黛一时紧张起来,寸步不敢动弹。
这紧张又暧昧的气氛被所来之人打断了,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真羡慕青黛姑娘,与表哥关系如此亲近。”
青黛已拉开了和某人的距离,强装镇定地望向她,“文馨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声音柔柔弱弱:“这两日总是没什么食欲,看什么都吃不下,便是勉强吃了也会尽数吐出来,不知是何缘故。听闻姑娘医术高超,特来瞧治一番。”
青黛示意她坐下,为其号了脉,索性并无大碍,只是没想到文姑娘这身子确是孱弱了些,遂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物,文馨道了谢便离开了。
晚上傅所为来到青黛房间的时候,青黛正在同苏祈安一起用晚膳,见他倒也没惊讶,毕竟这厮最近要比前两日来得勤了。今日倒还带了她最爱的醉仙居的烤鹅,于是不请自到地也落了座,青黛看到苏祈安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变了变。
感觉气氛些许诡异,青黛便岔开了话题,但这找话题的功夫委实不怎么高超:“你最近可有见到文姑娘?”她问。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我没事见她干嘛?”
青黛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今日文姑娘去了医馆,原是近几日食欲不振,我是在想,这城中医馆大大小小也有几家,她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我这儿瞧治,大抵上是想让你知道吧。”
他继续舀着汤,不为所动的样子:“让我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大夫!”说着吃了两口饭又看向青黛,“你可给她开药了?”
“自然。”
他点了点头:“你的本事我知道,没什么问题的。”
青黛也点头:“我的本事虽高,可这药,医病不医心啊!”
他端着碗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放下了碗看向青黛,虽是在笑,可这表情并没有多好看,“听说新开了一家酒楼菜品还不错,我去给你买两样回来。”
说完,便先一步走出了房间,青黛苦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既若如此,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更好?”苏祈安看着她,问道。
“可我心里知道。”她淡淡的。
苏祈安叹了口气:“有时候,不该太聪明的,既若太聪明,便不该太善良。”
她笑着为他布了菜,“便当我送佛送到西,医者父母心吧。”
傅所为确实为她买了菜,只是是家中小厮送了回来,而傅所为去了哪,青黛不用问也知道。
第二日一早,傅所为守在青黛门口,亲自买了桂花莲子粥和各式甜点,美名其曰:为她准备的早点。
她每月有两日不用去医馆,傅所为自作主张,和医馆打了招呼,定在了这日。青黛笑而不语,多少猜得出他的心思。她不在时,医馆还有老大夫坐诊,自然不必她忧心。
傅所为带着她逛遍了城中的大小店铺,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身后小厮手里大包小包的,场面一时有些壮观。
青黛叹气:“不必再买了,真的!”
傅所为回头看了看:“这些哪够,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青黛抬眸望他,还是问出了口:“你在补偿我?”
他一时语噎,难得有些结巴:“我...我为何要补偿你?”
青黛笑:“是啊,你为何要补偿我?”
相顾无语。
青黛抬步要走,他急忙拽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他问,语气有些慌张。
青黛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淡笑道:“我想起医馆还有些事要我去做,所为,今晚我会早些回去,你买些酒,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今日难得苏祈安没跟在一旁,却没想到青黛回到医馆时他正在医馆,青黛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她:“猜到你会来这里,便在这儿等着你了。”
青黛将刚刚买的糕点讨好似的摆在他面前,一副谄媚模样:“请仙君品尝!”
苏祈安瞧了一眼面前的各式糕点,又瞧了一眼青黛,眯着眼一股子危险气息袭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何事求我!”
青黛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今日仙君能不能晚些回傅家,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苏祈安表情阴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想干吗?”
倒是一时青黛有些怔愣:“我没想干嘛啊!”
“没想干嘛要把我支出去?”
“那你在我怎么把话摊开聊啊?”
苏祈安这才缓和了几分表情:“只是为了把话说开?”
青黛不明所以:“当然,不然你以为是要干嘛?”
他冷哼一声:“最好是不干些什么,你若是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看我不撕烂了他.......”
青黛上一次听到这种话,还是在一对父女身上,当时那父亲怀疑自己的女儿与小情郎暗度陈仓,怀了骨肉,请她到家里去查看时对自己女儿说的话,几乎是一个字都不差,青黛惊讶地望着苏祈安,思量许久还是问出了口:“仙君,你该不会,是我阿爹吧?”
苏祈安难得失了仪态,一口糕点差点没喷出来,他愤愤的盯了她好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拂袖而去。
青黛这一天没再看到苏祈安,做好心理建设地回到住处果然见傅所为已经等在了那里,也无比听话地带来了两坛子酒。只是瞧见她时,目光有些躲闪。
青黛有些好笑:“你怕什么?”
“我怕你忽地说要离开,从此再不理我。”
青黛低眸:“我能听听你的故事吗?或者说,你们的故事。”
他将青黛刚刚倒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娓娓道来:“我和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本以为定亲之事只是水到渠成之事,却不曾想她家道中落,我家父母便打了退堂鼓,可禁不住我一再坚持,这婚事还是定下了。她需要银子,我就拱手相送,她有一点难处,我便鼎力相助,她喜欢的,事无巨细我都记在心上,对她,我向来一片赤诚之心,可奈何,她的心意,从不在我的身上,”他看向青黛,略有苦笑:“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向她求过亲,她以不舍父母姐妹为由相拒,我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她重情重义,反正我也不急,在我眼里,我们成亲,不过早晚之事。后来,便有了风言风语,有人说,她面上与我亲近,可实际上,却与她父亲曾经的学生情投意合。她说没有,我便相信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她被父亲关了禁闭之时,偷偷去看她,却发现,她正衣衫不整地倚在那人怀里。我怒火中烧,与那人大打出手,慌乱之中,从阁楼上摔下。”他复而看向她,眼中一片苦涩:“再后来,就是你将我从鬼门关救回。”
原来他当时的伤,竟是因此而来。
“既若如此,她为何还敢上门寻你?”青黛问。
他冷笑着:“她父亲那学生本欲考取功名,她大概也是把幸福赌在这个人身上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考取功名之事落了空,所以她可能这才大彻大悟,终于看清我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吧,于是不惜自降身份,上门求和。”
青黛只觉着眼前之人,既可笑,又可怜,略有嘲讽道:“这样的人,你却还放不下?”
他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放下了啊,所以这不每天对你尽心尽力,想要娶你进门吗?”
青黛也是一饮而尽,想起近日种种,依旧是问他:“你确定,你放下了?”
苏祈安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醉倒了好一会儿。
苏祈安都没瞧傅所为一眼,只是将青黛抱在怀里,抱回了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又盖好被子,一切收拾的妥当,便坐在床边,专心致志地望着她。
青黛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苏祈安正在她床边,拄着头闭目养神,她委实吓了一跳,回忆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苏祈安昨夜是何时来的,更想不通他为何会在这儿。
院子里传来丫鬟叫醒傅所为声音的时候,苏祈安才慢慢睁开眼睛。
不一会,就传来傅所为敲门的声音:“青黛,你醒了吗?”他问。
青黛与苏祈安对视一眼,才尴尬回道:“哦,醒了。”
“睡得可好?”他又问。
“嗯,还行。”
“昨晚喝得有些醉,竟不记得将你送回房间,还好你自己回来了。”
苏祈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眉心跳了跳,回答着外面的人:“嗯,”继而岔开话题,“我有些饿了。”
“哦,好,我马上叫人送吃的过来。”
待人走后,苏祈安望着她:“怎么不说,是我把你送回来的?”
她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怕傅所为再误会别的,联想文馨之前的事再上演一出二夫相争的戏码,苏祈安毕竟是神仙,若是他们两人打起来,怕是傅所为这条命可就彻底交代了。
这日青黛救了一个高处坠落的小男孩,还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一会,怕是命都没了,从阎王大人手里救回一条命,家人自是千恩万谢,结果几人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一行人上门,还抬着绑着红花的几个箱子,青黛一时搞不清状况,难不成刚救了人就上门道谢不成,可这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些吧。
可一旁的苏祈安看得真切,这分明,是聘礼,然后他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果然便听那媒婆说,是为了傅家公子傅所为来上门向青黛姑娘求亲的。
青黛脸上,半是欣喜,半是犹豫。
良久才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只是回过头时,才发现苏祈安的脸色并不好看。
青黛有些好笑:“你不会当真是我阿爹吧,我成亲你这般苦大仇深作何?”
他冷哼一声:“怕是你亲爹在,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青黛全当他是在闹脾气,自顾自地去做着成亲时的打算了。
只是这桩婚事不开心的不止苏祈安一人,还有另一个,据说是听到这件事就寻了短见,好在家人发现的及时,救了回来的文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