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扎瑞尔，她只是扎瑞尔的一缕意识，而且还在这片世界受到了严重的压制，连思念体都比不上。

所以她附身在吴以南的身上，就和巴罗尔降临在方塑的身上时一样，所能发挥的力量跟宿主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果在战斗的过程中吴以南死去的话，她本就受到限制的力量又要再次被限制，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大打折扣。

届时，她的选择只有离开。

因为在拥有终末之瞳的方塑面前，即便是意识，只要方塑愿意付出代价强行提升终末之瞳的阶位，也一样可杀死。

而毫无疑问，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方塑是不介意付出代价的。

然而，面对方塑的威胁，扎瑞尔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神色依然平静，甚至反而有些悠然自在。

“确实是我输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吗？”

扎瑞尔微微一笑，羽翼微动，向着方塑靠近，丝毫没有把吴以南的生死放在心上。

“你干嘛！”

方塑见到她的这般做法，神色惊讶，甚至略微有些失色，而这也让得他心里一沉。

对方这般不把性命放在心上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虽然对方也有可能是在赌，在诈方塑。

但他方塑不能赌，一旦失手，就是一辈子的悔恨。

扎瑞尔笑的有些嘲讽，“你看，这就是我说你太弱的原因。你的意志，太容易被看破了。

决定一个人强大与弱小的，除了暴力与智力之外，便是意志。

而你的意志，太薄弱，太容易被看破了。”

方塑没有说话，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意志薄弱，也不觉得自己贪生怕死。

“就像现在，你不怕死，也不怕杀死我，但你却怕这具躯体的主人死去。

呃，他好像叫吴以南，对吧，你的挚友。

躺在那边的祭品，好像是叫秦楠，貌似也是你的好朋友，对吧？

我从他们的记忆里，就已经得知了有关你的存在。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让我来守住最后一关吗？因为他们知道，你赢不了！”

扎瑞尔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退去，离开了致命的攻击范围。

而在这个过程中，扎瑞尔动作轻缓，既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有丝毫的急切。

而方塑，并没有加以阻止。

因为随着对方的话语，方塑也渐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确实赢不了。

最多，就是输赢参半。

吴以南缓缓落到了那高高的祭坛上，方塑紧随其后，利用踏虚登上了祭坛。

在祭坛之上，纹刻着古老的咒印与文字，凹槽内流淌着精纯而至暗的魔力，流淌的魔力激活阵法，笼罩着秦楠。

吴以南见到方塑落到台上，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在他们每个人的记忆里，你都是不一样的。

李沐沐觉得你是一个平时冷静，但却偶尔有些幼稚的男孩，你一直都很温和，很少看见你生气。

但当你生气的时候，那就是真的很生气了，很难很难哄好。

吴以南觉得你是一个有些腹黑，而且骚话很多的男孩，但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而是喜欢用冷漠和理智的面具去应对那些不熟悉的人或者陌生人。

他觉得你这样的人活得很累，而且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阴沉的可怕。

但归根结底，他认为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好朋友，也认为你是一个需要朋友的好朋友，需要他帮助的好朋友。

用你们人类稚嫩时期的感情来说的话，就是所谓的好兄弟吧。”

说到这，扎瑞尔低头伸手，想要去摸秦楠那白皙美丽的脸颊。

然而，却被方塑以剑鞘挡住了。

“别碰她，也别逼我。”

自己的手被剑鞘挡住，扎瑞尔也没有怎么生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这一切。

对她来说，战争是一场美丽的游戏，而她，就是一个华丽的玩家。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战争开始前的小菜而已。

“我没有逼你，但只怕，是你在自己逼自己吧？”

扎瑞尔收回了手，轻笑着说道：“你愿意在这听我说话，既不是投降，也不是认输。你只是，在自己逼自己罢了。

如果刚刚我执意要碰她，你是不是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她比吴以南更重要，她陪伴了你很久，她是你最亲密的朋友。

所以，为了保证她的安危，你必须要杀了我。

如果吴以南因此而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惜，我不会这样做。

没什么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那样不好玩。”

“我看过你很多同学的记忆，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很多。

他们有的人觉得你高傲自大，目无一切。

他们有的人觉得你阴沉冷漠，有些恐怖。

有的人觉得你乐于助人，温和如玉。

但他们所看到的，都只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和你愿意被他们看到的。

把仅仅从自己浅显的认知中获得信息认定是真理，实在是过于肤浅和片面的生命。

你讨厌这样的存在也很正常。”

吴以南一边说着，一边从方塑的身后经过，但她却没有发起丝毫的攻击。

不仅仅是因为方塑从未放下对她的戒备，也是因为方塑在等，她也在等。

方塑在等时间，去说服自己做出选择。

有时候，做出一个选择很容易，可当你真的要动手去实现那个选择时，却又会发现，手脚怎么有些不听使唤了。

扎瑞尔也在等，可她在等什么呢，这点只有她才知道。

“而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她对你认知是最为特别的。”

毫无疑问，扎瑞尔口中的她，就是秦楠。

“在她看来，你既不冷漠，也不高傲，更没有什么阴沉。

她觉得你很柔和，很聪明，很厉害。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慢条斯理的去以有效率的方式解决。

你虽然经常嘴上说话不留情，但做事却很顾及他人的感受。

嘴上不留情，只不过是怕别人与你扯上关系而已。

但其实你很孤独，你很渴望有人能够关心你，天天陪着你。

在她看来，你是有些可怜的男孩。

因为你聪明，理智，知识面广阔，刀子嘴豆腐心，性格温润，明明应该光芒万丈，站在人群中央。

但你却处处防备人，处处故意得罪人，朋友少之又少，甘愿接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愿意给予别人关心和爱护，渴望别人给予你关心与爱护，可当爱来到你的面前时，你却又会躲得远远的。

这点让她经常生气，却又有些可怜，偏偏还有些喜欢。

她觉得你就像个胆小鬼，因为，有些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就会受伤。

可偏偏，她就喜欢那个胆小鬼。”

扎瑞尔说完，伸手在秦楠的上空点了点，一道涟漪在秦楠的上面浮起，随即产生了一个光点，静静地漂浮。

“你说可笑不可笑，她喜欢的那个胆小鬼却喜欢上了别人，而她为了能够一直陪在那个胆小鬼的身边，就选择与那个胆小鬼的朋友成为了朋友。

可偏偏，那个胆小鬼的朋友却喜欢上了她，这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扎瑞尔伸手一挥，那团光点就漂向了方塑，上下浮动。

“你不是在等吗？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既然你无法下定决心，那就由我来帮你一把。

这团光点内装的，就是她在进入里侧后的记忆和感受。

也许，你看了之后，就会忍不住想要把我撕成碎片。”

看着眼前上下浮动的记忆光点，方塑默不作声，然后开口道：“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扎瑞尔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在光点内动了手脚。

扎瑞尔的想法很简单，不管你还需不需要时间，可我已经等的差不多了。

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既然你无法下定决定，那就由我来帮你一把。

你接受光点，大概率会立马想把我杀了，可最后死的只会是吴以南。

你为了自己的私心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与心魔中，极其容易剑走偏锋。

而剑走偏锋的人，便是最好用的棋子。

无论你是把一切的过错都归结于自身，想要用一生去赎罪还是你觉得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源自星外邪神，想要杀进无尽深渊亦或是你觉得这个人类存在的世界本身就是错误的，想要终结这个世界……

等等等等，林林总总，无论你是想要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而你不接受光点，也无所谓，你可以与我耗下去，可你的好友西钊和林暮雪就不一定耗得住了。

就算他们赢了，可因为你的失败而导致封印被破开，最后你依然会活在愧疚与心魔中，结果依然一样。

而如果他们失败了，或者即便赢了，却因为你的原因死去了，那就更好了。

更加容易剑走偏锋。

综上所述，无论方塑如何选择，方塑都赢不了。

这就是扎瑞尔一开始所说的，由她把守的最后一关，只要她愿意，方塑就赢不了。

而方塑也慢慢理解了这层意思，所以他明白，即便是最好的结局，也只是输赢参半。

而那个结局，就是他杀了吴以南，杀死星外生命体，救下了秦楠和李沐沐。

可吴以南最终，还是死了。

无论原因种种，终归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在这上面，他输了。

所以归根结底，对扎瑞尔和方塑来说，决定结局的选项都很简单，那就是方塑是否愿意杀吴以南。

是满盘皆输，还是输赢参半，就在方塑一念之间。

扎瑞尔之所以愿意和方塑说这么多话，做什么这么多看似多余其实一点也不多余的事，其实便是为了最后的抉择。

如果扎瑞尔一味的与方塑战斗，拼命，拼着哪怕这具肉身损坏也要阻止方塑，或者让方塑受到最大的伤害。

那方塑依然会产生心魔与愧疚。

可那样就太无聊了。

而且，性质也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世界上，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自己被自己给为难住。

反倒是那没心没肺，啥也不在乎的傻子，在人心这件事上，能够活的轻松。

一边是方塑被逼无奈，怀着悲痛的心情，被动选择了斩杀自己的挚友一边是方塑为了自己的目的，主动选择了斩杀自己的挚友。

可其实只要他愿意，吴以南可以不用死，甚至于秦楠也可以不用死。

但是最后，终归还是有人要死的。

区别只是在于死的是谁，死了多少而已。

甚至于到时候，无论是圈内圈外，都会有人指责方塑，辱骂方塑，把方塑看做千古罪人。

会有人说他不分大义，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一城生灵。

会有人说他不懂忠义报恩，居然去帮星外邪神做事。

会有人说他优柔寡断，假仁假义，看似有救了人，实则一个也没救到，害人终害己。

……

诚然，也会有人理解方塑的痛苦和选择，可那样的人，多吗？

不多，况且就算多，愿意为方塑说话的人又多吗？只怕也只会是那所谓多中的不多。

到头来，该是如何还是如何，没有用。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就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了。

反倒是那懂得将心比心，理解他人难处的笨蛋少之又少。

正所谓杀人易，诛心难。

扎瑞尔如今想要做的，就是诛心，诛方塑那一颗尚未熄灭的炽热之心。

对她来说，美坎修特出不出来根本无所谓，她也不在乎。

说到底，对她来说，美坎修特被封印在此都是因为她的实力不足所导致，怪不得谁。

比起美坎修特，她更在乎的，是方塑。

无尽深渊可不是铁板一块，三柱神也好，八魔将也罢，可不是每一位都对深渊主宰忠心耿耿。

各怀鬼胎，各有心思。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扎瑞尔，就是想把方塑变成自己手下的一枚棋子。

她本来无意如此，她来这里，一方面只是为了应付主宰的任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美坎修特被释放出来后欠自己一份人情。

可在与方塑战斗后，她改变主意了。

眼前的这名稚嫩的人类男孩，很合她的口味，而且潜力十分巨大，如果可以将他化作棋子的话，将来必然有大用。

别忘了，扎瑞尔虽然是无尽深渊的八魔将之一，但本质上却是出生于神圣位面的圣天使。

她投身于深渊，只不过是喜欢战争，而无尽深渊无论是千年，万年，还是十万年……始终都在爆发战争。

所以在她眼里，无论是另外七个魔将还是三柱神，没有一个人她看起来顺眼的。

而方塑，在她看来就很不错。

尽是虚假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