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可否见过温酿。”

一大清早的，黎珺就不知道去哪了，连同她的那匹马。

他们原本就想过一个早饭就启程，可如今黎珺不知道去哪里了，黎秦就也没有心思吃早饭，更别说走了。

这样的黎珺黎秦倒也是习惯了，只是每次都这样做事不提前打个招呼，真的让人着急。

黎秦三人在村子里问个遍都说没有见到过黎珺，黎秦气的坐在黎珺房里干脆就不找了，大不了就别回来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黎珺在午饭前就回来了，除了那匹马外，还外加着十几匹马，马上还坐着各种脸色不好的人。

温衍一见就知道黎珺去做了什么，这姑娘原来是去城里找大夫了。

美名其曰找大夫，可看那十几个人一脸不情愿的样，那估计得是黎珺用剑给他们胁迫来的吧。

“你们给我下来。”

黎珺见那几个老匹夫一直坐在马上不下来，一脸的火气。

这世道，当大夫的还不愿救人了？

“温酿！”黎秦从黎珺房间里跑出来“去哪了又不打招呼？”

“我去请大夫了。你等会，我去给村里人送下大夫然后马上就和你走。”说完黎珺就自以为时间很匆忙的带着那串人跑了出去。

“大伙，谁家要大夫？”

黎珺话一出，一群人便涌过来说我要我要。

村不大，人倒很多。

那些大夫像抢手的商品一样被那些村里人拉扯着，原本就不情愿的大夫被拉扯得更加的苦不堪言。

“没用的，黎珺。”黎秦站在黎珺后面小声的说。

“怎么会没用？大伙都生病了，不找大夫那找谁啊？”黎珺从扯出一个笑给黎秦。

黎秦摇摇头。

什么是瘟疫啊？

“温酿，走吧”黎秦将马牵给黎珺。

这午餐就别吃了，再吃啊，黎珺估计就不走了。

“什么死了？你才死了，你就是个庸医！”

就在黎珺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人拿着扫帚就将那大夫赶了出来，那大夫被逐得摔在了黎珺的马面前。

黎秦与温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种糟糕的感觉。

黎珺连忙下马扶起那大夫“怎么回事？”

拿扫帚的人将扫帚一丢“我爹就是发个热，他非说治不了了。”

黎珺瞪着那大夫。

“女侠，女侠，不是我不救，只是那人患的真是这狼疫啊。那哪里是发点热，那分明就是火烧全身，热的不行。我不过就是略懂些医术，在城中混口饭吃，这等子病我真的医不了啊，求求女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呢？”那大夫跪在黎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黎珺握紧了手。

“温酿，你不是圣人。”黎秦在马上提醒黎珺。

黎珺低着头，瞳孔涣散，“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番州。”

黎秦忽然皱眉，浑身僵硬。

“我不是圣人，可他们......”

“情况不一样，情况不一样。”黎秦急急的低吼“你不明白这里人到底做了什么！”

“温涟说的对，你不要感情用事。”温衍开口。

“什么样的人能救他们？”黎珺低低的问跪在地上的大夫。

那大夫哭着摇摇头“病从口入，病从口入，没有人可以。医仙医圣医不了魔鬼。”

医仙医圣医不了魔鬼，真是个明白人，温衍勾勾唇。

“温酿！京都的事比这个重要多了。”黎秦急了。

黎珺太掘了，什么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鬼梦想此刻非得用在这里吗！

“京都，对，京都。”黎珺用剑撑着地站起来“你去吧，温涟，你去吧。”

她不要再见到第二个番州，再也不要。

黎秦生气了，她下马拉着黎珺“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们如今这样全是自找的你明不明白啊！”

黎珺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那年在番州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她脚边死去的场景，那些人死去的速度，非常快，刚才还在和他们说话，转眼间便一动不动了。

“阿娘，阿娘，是我的错。”黎珺死死的抱着黎秦的手臂。

“不要死，不要死。”

“温酿，温酿？”黎秦将五指放在黎珺面前挥了挥。

黎珺的目光所及皆是五年前番州的场景，哪里会看得见黎秦的手。

“打晕。”温衍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黎秦点头抬手，对着黎珺的脖颈一劈，黎珺整个人都瘫在黎秦怀里。

“温公子对不住了，我们或许还得在村里多待几日，公子若是急的话可以先走。”黎秦抱着黎珺将她放在马上。

温衍看了看黎珺，浅笑道:“不急。”

“她从小见过的东西就比较的可怕，对家里人来说，她只是一个女娃娃安了一颗想见世界的心。”

黎珺一晕就晕了许久，黎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就和温衍一直在她房间里守着她。

“她口中的番州肯定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吧。”温衍问。

黎秦点点头“你把她放在一个无情的战场里她不会怕，但你让她在那充满感情的死亡环境里，她怕极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但是大多数人同样也害怕那尸山血海的战场。

番州那一疫，黎珺的阿娘差点死在那。一个营里那么多人，没有人敢去伺候，就怕一传二，二传四，四传无穷。那时候啊，同样是无药可用，无医可救。

那种绝望黎秦现在都能感受的到，天源弃城，大军入住番州。没有打仗就已经一片死亡，所有的大夫都跑了，只留下药材在药铺里，百姓们不懂医术，他们在药铺里疯狂抢药，为了保命他们已经到了乱吃药的地步。

有的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药毒死的。

后来他们的军队退出了番州十里外，每日由军队里的大夫轮流到城里医治，那段时间疫情渐渐稳定，但总是不能彻底医治。

每日都有人生病，每天都有人死亡，太恐怖了。

从小到大，黎珺都生活在数字里。一场战打完就会统计死伤，黎珺那时候怕极了，一度自闭。后来是她阿娘给她讲这世间百态让黎珺对这世界有了向往，渐渐的，她也就不怕了。她能提剑，也学会了杀人。

黎珺黎秦和黎树儿第一次杀人，就在番州。那场瘟疫引发的，是他们三个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