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孩子以后,虎平涛经常思考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意义。
简单来说,就是把孩子教育好,使其成才。
这是所有父母的愿望。
然而“成才”两个字嘴上说着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有些家长觉得,对孩子的监管和教育,是学校老师的事情。自己花钱给孩子上学,所有事情都交给老师,自己也落得轻松。
实际上,孩子成长需要老师和家长双方配合,共同监管。家长在其中的分量甚至远远超过老师。
陪伴成长。
袁启浩张了张嘴,说话显然没什么底气。
“我我平时上班,有空的时候打打麻将怎么了?”
“吃个饭喝个酒,很正常的事情,这又怎么了?”
虎平涛轻轻笑了一下:“也就是说,你平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对于孩子的情况,就是看看成绩通知单。分数高了就夸几句,分数低了就又打又骂,是这样吗?”
袁启浩心虚地避开这个话题:“你跟我扯这么多干什么?我孩子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说他!”抬手指着姜超:“我儿子就是在他们网吧里成天玩着不归家。我来找他讨说法,他还骂我“老神经病”。”
姜超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发出质问:“我开网吧是在工商所那边登记过的。你凭什么进来就砸我的电脑?”
袁启浩张口骂道:“你这儿就是个黑窝,我儿子就是被你教坏的。”
“行了,都别说了。”虎平涛站出来制止双方。照这样吵一整天也不会有结果,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先说你的问题。”虎平涛转向姜超,严肃地说:“国家三令五申禁止未成年人在经营性场所上网,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提供便利?这是违法行为,你懂不懂?”
袁启浩一听,在旁边更得意了,连声附和着大喊大叫:“听到了没有,连警察都说了,你违法犯罪!”
“我没有啊!”姜超记得满面通红,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我那个我没有嗨,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虎平涛皱了下眉:“你不要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姜超酝酿了一下情绪,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张口解释:“你们不知道他,他那个儿子很大的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他他已经超过十八岁了。”
虎平涛和龙旭相互对视,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来到网吧调解纠纷,一直以为袁启浩的儿子年龄还小,下意识的把责任归到姜超身上,没想到现在才忽然发现:这事儿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虎平涛忽然想起之前看袁启浩身份证的时候,他的年龄已经五十多快六十岁了。
妥妥的一个老人,居然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好吧,虎平涛承认自己陷入了主观思维误区。
他转向袁启浩,带着几分怒意,问:“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三十五。”袁启浩对此记得很清楚,想也不想就张口回答。
虎平涛、龙旭、崔文陷入了长达好几秒钟的沉默。
“三十五岁的人了,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别人把他带坏?”虎平涛此刻真的很想骂人,可他还是强压着控制住情绪:“就为了你儿子上网,你就跑到网吧,把人家的电脑砸了?”
袁启浩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啊!网吧害了多少人啊!这就是个黑窝,专门坑害孩子的那种,我”
“行!了行了!”虎平涛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对网吧的确有监管,可那是针对未成年人,也就是未满十八岁的孩子。”
龙旭在旁边听着也来了火气:“你儿子都三十五了,他是有自主行为的成年人。”
虎平涛转向站在旁边的姜超:“你把这几天的上网记录打出来给我看一下。”
姜超连连点头,叫来一个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他随即转向虎平涛,解释:“这老头来闹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你儿子已经成年了,他拿出身份证登记,在我这机器上刷过以后才能开网。这是跟公安局网监大队那边连线的,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那边就能查出来。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违规做未成年人的生意啊!”
虎平涛颇有些恼火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他就是他儿子,具体是什么时候来上的网?”
姜超连忙回答:“他来这儿一闹,我专门查了上网记录,因为他说了他儿子的名字前天晚上八点多来的,开了一间包房,同时来的还有一女的,好像是他女朋友。”
“我这儿有监控,都记录下来了。”
“其实他们上网时间不长,前后总共就两个多小时。服务员说,后来他们点了两瓶可乐,送饮料进去的时候,看见那男的正搂着女的亲嘴,还听他对那女的说:跟朋友约好了,等会儿去唱歌。”
虎平涛疑惑地问:“两个多小时你确定?”
姜超满面无辜:“上网下网都要刷身份证,前台电脑里都有记录,就算我想撒谎骗人也瞒不过去啊!”
几分钟后,服务员拿来了上网记录。
姜超指着表格名单上一个叫做“袁殊”的名字:“这个就是他儿子。”
虎平涛仔细看了下时间,姜超没有撒谎,袁殊上网时间只有两小时十一分钟,结账的时候按照两小时结算。
他把上网记录递到袁启浩面前,问:“这个袁殊,是不是你儿子?”
袁启浩沉默着点了点头。
虎平涛严肃地问:“之前你不是说你儿子在这里玩了三天三夜吗?你好好看看,才两个多钟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袁启浩急了,连声叫屈:“他的确是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家。要不是有朋友看见他在这里上网,我也不可能找过来啊!”
虎平涛冷冷地说:“你儿子前天上网,你今天才找过来闹事,二话不说就砸了人家的电脑,你这什么逻辑?”
袁启浩还是之前的固执理念:“他们开网吧就是存了故意教坏别人的心思。我儿子就是被他带坏的。”
虎平涛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你这行为属于蓄意破坏他人财物。你自己说吧,认罚还认赔?”
袁启浩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虎平涛解释:“认罚的话就走程序,跟我们回派出所处理,拘留罚款。如果认赔,就你们俩私下解决。”
说着,他转向姜超,指着地上被砸坏的电脑,问:“你这台电脑多少钱买的?”
姜超想了一下,回答:“我这是专门玩游戏的高配机,得六千多一台。”
虎平涛不置可否地问:“你什时候配的机器?”
姜超老老实实回答:“有两年多了。”
不等虎平涛说话,袁启浩在旁边急吼吼地嚷道:“就一台破电脑,你就敢说六千多你还说你开的不是黑店?”
虎平涛缓缓转过身子,盯着袁启浩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你是不是还要多嘴?再说话今天这事儿我就不管了,直接把你带回派出所。”
袁启浩马上不说话了。
虎平涛转向姜超,认真地说:“我知道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纯粹是这老家伙自己闹腾。不过既然你打电话报警,我们就必须解决纠纷。说穿了,这就是个毁坏财物的问题。”
“按照你当初配机子的价格进行赔偿肯定是不行的。电脑有折旧,而且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很快,这道理用不着我跟你多说吧?”
姜超其实没想过要在这方面继续纠缠。他直言不讳:“我打电话报警就是想要讨个公道。主要是这老家伙一直嚷嚷着,说我这里是个黑店、黑窝我是真气坏了。你儿子那么大个人了,说句不好听的,都三十五了,换在以前别说是当爹,恐怕当爷爷都够了,你还叽叽歪歪说什么我把你儿子带坏这不存心搞事儿嘛!”
虎平涛劝道:“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样吧,你说个能接受的赔偿价位给我听听。”
姜超想了想:“两千五吧!我真没多要。主要是显示器得重新买,电脑机箱被这么一砸,说不定主板也有问题,内存应该还可以用我跟您说实话,被他这么一闹,我这儿的客人都走了好多。我是开门做生意,就不跟他要高价了。”
虎平涛笑道:“就两千块钱吧!那五百就算了。我看你这网吧规模挺大的,也不在乎这五百块钱。”
“再说了,两千五要是少个零,那就成了二百五,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姜超没多想,点点头:“行,我听您的,就两千块。”
虎平涛对此很满意,他转过身,注视着袁启浩:“你也听见了,人家只要你两千块的赔偿。”
袁启浩心中仍然有气,他瞪了虎平涛一眼:“我凭什么要给他钱?网吧这里就是个黑窝!”
虎平涛眯起眼睛,很不客气地训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走吧,跟我们回派出所。”
姜超在旁边连声附和:“没错,把他送进去拘留所,尝尝牢饭的滋味儿。大不了这钱我不要了,我高兴,我愿意啊!”
袁启浩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要来真格的他比谁都害怕。
最后的解决结果:袁启浩认赔,姜超手机转账拿到钱后,开了一张收条给他。
走出网吧,崔文仍对刚才的事情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固执?儿子都三十五了,竟然被他管成这样!”
虎平涛叹了口气:“你是还不到年龄。等你结婚生了孩子,就明白了。”
龙旭对此也深有感触:“我媳妇也是生了个儿子。小时候就换尿布、喂奶粉这些杂事,我都觉着快烦死了。而且孩子老生病,基本上每个月都得往医院跑。花钱就不说了,主要是耗精神,真的很累。”
虎平涛抬手拍了一下龙旭的肩膀:“你这算什么。分局那边的人你不太熟,办公室有个老魏,每次提起他儿子就摇头。从小学就不省心,学习成绩差得一塌湖涂。初中年年考试都是年排倒数第一。老魏说,每次开家长会,他都有种烈士上刑场的感觉。你别看他是正科级,高级警长,可在老师面前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就跟训孩子似的。”
“有几次我们聚餐,只要说起孩子,老魏就嚷嚷着说是要“删掉大号重练小号”。其实他就是嘴上发泄一下,没那个胆子真做。”
龙旭笑道:“删号重练感觉这根本就是地狱级的难度啊!”
虎平涛摆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以刚在在里面的时候我才帮着袁启浩压低赔偿。他想法虽然古怪,人也固执,可毕竟都是为了孩子。唉当爹的男人,都不容易啊!”
回所里的路上,接到电话。
因为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虎平涛“喂”乐一声,直接问:“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声音:“我是向宏音。”
虎平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住了,下意识地问:“你是谁?”
崔文在旁边听着,连忙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提醒:“头儿,是向大姐,上义社区的向主任。”
虎平涛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在电话里道歉:“原来是向大姐,对不住啊!我这边正忙着处理桉子,脑子湖涂了,没听出是您的声音。”
主要是他和向宏音不是很熟,虽然打过几次交道,但概念上仅限于“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罢了。
只是听声音,真的很难对上具体谁是谁。
向宏音不计较这些,她在电话里的笑声依然爽朗:“呵呵,可以理解,派出所的工作的确很忙。”
虎平涛笑着问:“向大姐,您找我有事儿?”
向宏音说话很直接:“我这边遇到点问题,想请你帮个忙。”
虎平涛没有直接答应,问:“哪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