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星终于知道，原来那些黑暗残忍像一把锋利的刀一般直指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痛苦。

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咸腥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散。

面对急转直下的剧情，本来想要大大方方放他离开的许如星，决定破釜沉舟。

“我怕什么？”许如星扯着嘴角，勉强又不屑的笑了，“顾夜流，你应该问我，我怕过么？我告诉你，我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你，至于我在别人心里是什么样子的，我根本不在乎，我许如星做事从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他们责骂我唾弃我，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又不跟他们过日子。人很健忘，时间一长什么都会忘记。没人记得有个叫林尧的傻逼追过我，没人记得我这个丑闻缠身的学生年年都能拿到特等奖学金，没人记得每周总有不同的车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更没人想知道那些车到底是不是我自己家的。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威胁我，生不如死？在我爱上你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顾夜流，我告诉你，什么生不如死万劫不复我通通不在乎，大不了就是远走高飞或者阴阳两隔，我赌这一把，还是很值得的。”

顾夜流抬手揩掉她嘴角渗出的血，像是细密的银针透过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肉，十指连心直通心脏。

“这一次，我赌你不会看着我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不会看着我远走高飞，和你阴阳两隔，我做的不多，虽然不足以顶替你心里的那个人，让你爱上我，但就算你不爱我，以后你也很难再爱上别人了，”她勾起嘴角，魅惑的笑了，嘴唇上鲜艳的血色让她更加妖孽性感，她挑眉道：“顾夜流，孤独终老和生不如死，你更喜欢哪一个？”

“许如星，你可真狠。”顾夜流那只为许如星揩掉嘴角鲜血的手还未拿下，听完她的话，他的手迅速掉转方向，用力的攫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

“本来我是真的想放你走，可你却步步紧逼，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许如星皱着眉，仰着头，挣扎着问道：“那么现在换我问你，顾夜流，你怕了么？”

她眼里的不屈和坚毅击破了顾夜流最后的那道防线，他伪善的面具被许如星毫不留情的撕开，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狠戾霸道在这一刻完全暴露，还有他一直不肯直面压抑着的内心，都在许如星的恶意引导下全线崩盘。

他终于体会到，在他不留余地的戳破许如星对自己炙热情感的时候，她有多么难堪。

“你总说我喜怒无常，最喜怒无常的人其实是你，至少我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就算被你毫不留情的揭穿我也还是敢说我许如星，喜欢你顾夜流，可你呢？心情好的时候给我一个笑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沉着脸，我撩拨你的时候沉着脸，我惹到你的时候也沉着脸，你永远都沉着脸伪装自己，你在害怕什么？让你撕掉伪装把真心摊开真的就这么难？”

许如星瞪着眼，声音沙哑，用食指不断戳向他的心口，他坚硬的胸膛杵的她的手指生疼，她双眼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我爱你不需要回应，可你不能永远这么封闭自己，就算不是我，你也总要找到一个人，能陪你看遍山川湖泊，踏遍烟柳黄沙。你让我看着你孤独终老，我怎么忍心啊……”

顾夜流的喉结上上下下的滚动翻涌着，他长久压抑的情绪像一只猛兽即将破笼而逃，他喑哑着嗓音说道：“许如星，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许如星凝视着他的眼，哪怕他是像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自己，也依旧不能从他漩涡般深邃沉静的瞳孔里读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她贪婪的在脑中描绘他的轮廓，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一生一次的执着，一生一次的孤勇，期盼一生一次的爱恋，都在这里埋葬了。

对顾夜流说的那句就算不爱自己也无法再爱别人不是对他的诅咒，是她对自己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淡泊如他，炙热如他，薄情如他，温柔如他……

见过无数个千奇百怪的顾夜流，她狭窄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心房，永远无法再住进另一个了。

“可我总归没忘了你，你的一切”

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和自己一起接受所有人的指责，黄泉之路虽然孤独难走，但她却不想找什么同伴。

下地狱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许如星扯着嘴角难看的笑，用她纤细柔弱的手掌抚上他的脸庞，又闭了闭眼，在他手掌的禁锢下困难的摇了摇头，“就这样吧，顾夜流，我听你的，收起那些小心思。

“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顾夜流脸色沉郁，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地又加大了力度，扯到许如星嘴唇上的伤口，她“嘶”了一声，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何必搞得这么复杂？别崩着了，最后一次见面，给彼此留一个好印象吧。那就这样说定了。早餐在锅里热着，你吃完再走，”许如星抬手拍了拍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故作轻松的轻声道：“松开手吧。我要回房了。”

许如星眼神平静，无波无澜，瞳孔像一颗璀璨的黑玛瑙，闪着润泽的光，她的话轻飘飘的，却无意中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居然站着自己的面前，和他讨论了将近十分钟的划清界限？

只有当顾夜流真正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心早就已经被死死攥在了许如星的手里，与她合二为一，她一离开，就会把他的心，撕成一片片的带着血水的肉糜。

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许如星，你想的美。

“晚了。”

顾夜流低沉又沙哑的嗓音传来，他微微抬手，抬高她的下巴，许如星在愣怔中被迫迎合他的视线，她来不及思索，下一秒他炙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洁白整齐的牙齿咬上了自己受伤的嘴唇。

许如星的手抵在他胸前不停的推拒，他不为所动，嘴唇依旧霸道又温柔的在自己的唇上辗转流连，身上浓郁又炙热的荷尔蒙气息通过口腔传递到自己嘴里，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微一使力，牙关便被他撬开，“放开我……顾夜流！你疯了……放开我！”

顾夜流“呵”了一声，勾起嘴角，眼里闪着占有和霸道的光，他控制着许如星，在辗转厮磨中低声喃喃，“一起下地狱吧……”

仿佛细密的电流爬满全身，理智瞬间被侵蚀的残缺不全，许如星终于败下阵来，她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小心又谨慎的迎合他。

顾夜流忽然抱起她，把她的腿环绕在自己的腰侧，走了几步将她抵在墙上，继续耳鬓厮磨攻城掠地。

许如星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是顾夜流俯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他不怕孤独终老，他怕不能和她一起终老。

那时她昏昏沉沉的想，就算万劫不复，她许如星认了。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