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展出的画作,大多以景物为主,仅有的几幅人物画像,不是背影就是侧脸,所有画作的整体意境,都是以清冷为主基调。
许如星站在一副画前停下,画的名字叫做游,画中有两个小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个侧弯着腰站在池塘前打水漂,另一个蹲在他旁边,托腮看着池塘。画中的景色十分宜人,像是隆冬刚过的初春时节,池塘边的柳树冒了嫩绿的枝桠,和他多数画作的风格不尽相同。
她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顺便看了一眼标价,就知道这大概是作者的私人珍藏,那么多个零,谁会这么不知情识趣,把它拍下来带走呢。
“许小姐喜欢这幅画?”许如星刚想离开,一道平稳的声线出现,打乱了她的脚步。
“路昀?”许如星惊讶在这种小型画展居然也能碰到熟人,更惊讶对象居然是路昀,法律和艺术,多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专业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许如星就意识到有多么的多余了,在这里不看画展,难道是来听音乐会的?
路昀笑了笑,露出了六颗牙齿和他的小梨涡,他扬了扬手中的宣传册,“和你一样,来看画展。”
宣传册是在入口时凭门票发放的,许如星手里也有一份,她也对路昀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有些意外,像这种知名度在国内还没有到达一定层次的画家的小范围展出,能碰见熟人的概率其实非常小。”
“钟导在国内的名气挺大的。”许如星说。
“是么?”路昀反问。
“当然,”许如星点头,“今天的画展一票难求,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
她见路昀一脸迷茫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看起来对画展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来啊?”
“我看起来像是对画展没有兴趣的人么?”路昀的笑总是维持得很好,甚至会给人一种他做了嘴角上扬的错觉,即使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其实呢,律师不是一个特别无聊的职业,我也只是看起来严肃一些而已。”
即使路昀说的诚恳,许如星还是感到有小小的尴尬,她歪了歪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昀继续笑着,摆摆手,“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今天来这里,的确是被人逼的。”
“嗯?”许如星往他的身后探了探头,“你还有同伴?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就我自己,”路昀耸了耸肩,“一起走走?”
许如星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在许如星和路昀交谈的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和南临处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香港,顾夜流正站在落地窗边,揉着眉心,他的脚下是繁华热闹的街区,眼前是宽阔平静的维多利亚港。
很久没有像这样,连续工作三十个小时以上,他刚开完视频会议,才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
秦彧推门进来,他衣着整齐,但和顾夜流一样,同样是一脸疲惫。他端着一杯咖啡,走到顾夜流面前,“老大,咖啡。”
这是三十个小时里里他喝的第十二杯咖啡,他浑浑噩噩的一天,全靠这个苦涩顺滑的东西来维持。
他接过来,转头看向秦彧,“一起坐下喝一杯。”
“我不喝了老大,”秦彧痛苦的摇了摇头,一脸疲色,“本想用咖啡续命,却差点被它夺去半条命,这两天我已经喝了八杯了,我不能再喝了。”
顾夜流点点头,抿了一口,说:“有点苦,你没放糖?”
“没有啊,老大,你不是一直只喝spress的么?”
顾夜流的口味变了?
秦彧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最近一直是这么喝的,老大,你不会没有发现吧?”
“一直都是?”顾夜流看向他,问道。
“是啊,”秦彧点点头,“一直都是spress啊。”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空腹喝咖啡不好。没有?那我现在告诉你,空腹喝咖啡不好。
你呀,不要总喝spress,你胃不大好,以后连咖啡都要少喝,听到了么?
自从许如星在自己办公室安营扎寨,每天泡咖啡的日常工作,就从秦彧的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不想让他总喝spress,就会把冲好的咖啡倒进牛奶里,再加一点炼乳,做成不伦不类的牛奶咖啡,有的时候连咖啡都不给,直接抱进来一只保温杯,用白开水代替。时间一久,他也就习惯了。
像是在复习考试的时候翻书太快,手被书页划伤都没有察觉,但当高度紧张的精神一放松,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像蚂蚁咬噬般,袭击了他的触觉神经。
这杯咖啡就是这样的存在,在这个瞬间,成为砸碎他所有理智的锤。
回忆的片段,从被砸碎的空洞里不断的冒出,拼贴在面前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
所以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潜移默化的让一个人抛弃以前的自己,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老大,我去给你换一杯吧?”见顾夜流一直都没有说话,秦彧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
“不用了,”顾夜流从回忆里抽身,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回去告诉行政部,把总裁办公室的咖啡全都换成茶叶。”
“啊?”
“你以后也少喝点咖啡,”顾夜流全当他累的耳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几天辛苦了,忙完了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不回酒店休息么?”秦彧问。
“我出去买点东西。”顾夜流说。
“买什么?”秦彧瞬间就来了精神,“给老板娘买么?”
顾夜流看了他一眼,“嗯。”
“那你准备买点什么?”秦彧燃烧着八卦之魂,问道。
“不知道。”顾夜流摇头。
“那你知道女生们都喜欢什么么?”
他再次摇头,“不知道。”
秦彧抽了抽嘴角,一脸真诚的问:“那你确定不用我跟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