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暴露了。
这消息,够劲爆。
顾承风呆了好久,然后问道:“密道怎么会暴露?那是密道啊!”
不够隐秘,怎么称得上密道?
“为父低估了叶天雄,他可能会某种寻踪法术,或者有某种特殊的追踪手段,所以两条密道都暴露了。”
“承风,不仅仅是咱们,白家和杨家同样如此。”
顾承风脑海里宛如惊雷炸响,然后他迅速抓住重点,忙问道:“爹,密道何时暴露的?在大哥和二叔撤离之前,还是之后?”
顾洪毅连连摇头,低语道:“之前。”
“那么说,大哥和二叔岂不是……”
“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你没猜错,他们早就出事了。”
顾洪毅从长袖中拿出一枚木制道簪,递给顾承风道:“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交给你保管吧。”
“这是我送给二叔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它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刻,顾承风不禁惊怒交加。
此界崇道,故而道簪盛行。
为了赶时髦,顾承风当初亲手雕刻了此簪,然后赠予顾洪山。
那年他六岁。
然而,顾洪山是大老粗,他可不喜欢文绉绉的道士打扮。比起戴上道簪、束发而行,他更喜欢长发恣意飘荡的豪侠打扮。
尽管如此,这枚木制道簪却是他小侄子送来的宝贝礼物。
因此,顾洪山极为重视此物,他虽然从来不戴,但是向来贴身保管此物,从不离身。
但,它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顾承风虎目泛红,双手颤巍巍地接过木制,神情哀伤。
接着,他语气急促地追问道:“爹,它是从哪里找到的?发现它的人是谁?除了这枚木制道簪,那人有没有发现二叔和大哥的踪迹?”
顾洪毅面带不忍:“除了簪子,旁边还有一截断臂……经过验证,是你二叔。”
“山中的采药人偶然发现此物,此人是家族的眼线,他并不认得这枚木簪,但他认出断臂袖子内侧的‘顾’字,所以如实禀报上来。”
顾家祖上就是采药人,发迹以后没忘本,对那些采药人多有帮助。
如今便是回报。
顾洪毅接着补充道:“除此之外,他并没发现任何尸体。”
叶!天!雄!
顾承风的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大字,他出奇地愤怒了。
见此,顾洪毅有些担心,连忙补充道:“你先别着急,人没找到就有希望,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但无论如何,二叔的手臂肯定废了,不是吗?”顾承风的语气冷冽如寒冬,更压抑着无穷怒气。
愤怒到极致,居然是冷静。
这一刻,顾承风的头脑突然清明起来,就像他第一次看到青莲投影后精神被洗礼的感觉。
“爹,你是族长,按照你往日的作风,就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隐瞒消息,而不是告诉我。”
顾承风抬头问道:“父亲,你应该还有什么事情吧?”
“没错。”
“何事?”
“顾、杨两家要结盟,作为条件,你和杨家家主的女儿联姻。”
顾承风感觉不可思议。
这都什么时候了,联姻有屁用?情况极端一点,今天大婚,明天一块儿死吗?
他不以为然地摇头道:“父亲,联姻根本没用,时间太仓促了。”
“你或许觉得这场联姻可有可无,但为父必须告诉你,它很有价值。”
“什么价值?临死前讨个媳妇儿,然后一块儿去死?”顾承风诙谐地自嘲道。
却见顾洪毅面无表情,沉声道:“好处有二,一来与杨家联盟,二来振奋士气。”
“大婚之后,顾、杨两家会留下大部分力量主动袭击城主府,然后让小部分人突围,逃出宛城。再高明的追踪手段都会有地域和时间限制,起码炼法境叶天雄肯定如此,而杨家答应与家族同时行动。”
“另外,家族的修士需要一点希望,哪怕这场喜事只能带来一点虚幻的希望,它也值得。”
“承风,这是家族最后的挣扎。”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谁知,顾承风突然咧嘴大笑道:“父亲,比起联姻,我或许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有人急促地问道。
“乖孙,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爷爷最相信你了。”
提问题的人不是顾洪毅,而是一个老人,他是顾老羊。
顾老羊是从门后突然蹿出来的,瞧他出来的时机如此巧合,肯定早就藏在那里。
顾承风笑道:“老爷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呵呵,乖孙子,我只是刚巧路过。对,路过!”顾老羊尴尬地笑道。
顾老羊的老脸臊得慌,勉强孙子去娶一个陌生人,还要牺牲另外一个小姑娘的幸福,这事儿不地道。
顾老羊不同意,但他那个不孝子族长坚持,他身为老子却被吃得死死的。
顾老羊现在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干嘛这么沉不住气地跳出来,躲在一旁多好啊!
后悔没用了,他现在只希望顾承风真有办法。
顾承风没有卖关子。
“宛城不是三大家族的宛城,但宛城的每一寸土地都刻有三族的功勋,我们确实从宛城的土地上汲取养分,但我们时刻都在守护宛城,它有一部分属于咱们。”
“朝廷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地夺走它,那就不妨玉石俱焚!”
“我的办法很简单,家族的根须可以触及宛城的每一个角落,控制住所有人,拿他们当筹码与叶天雄谈判!”
“叶天雄不同意,那就让整个宛城给家族陪葬,一来破坏他的任务,二来毁了他的道心。我倒要看看,叶天雄承载着满城冤魂的憎恨,如何继续修行下去!”
这一刻,顾承风有些疯魔了,他只想报复叶天雄!
“这办法,不行!”顾老羊下意识地反驳道。
“老爷子,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顾老羊不禁吞了口唾沫,他就知道这孙子不是吃素的——跟他老爹一个样,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实际上心里憋着坏呢!
但,坏可以,疯狂不行。
顾老羊义正词严地警告道:“承风,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走上一条偏激的路,这个办法不许用。”
“为什么?”顾承风不甘地问道。
“顾洪毅,老子命令你,赶紧劝劝你儿子。”
这时,顾洪毅开口道:“三族可以灭,宛城不能毁,修士之争不许波及凡人,这是铁则!承风,你的办法是玩火自焚,以前有过类似情况,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灾难!”
“承风,为父知道你自小聪慧,但太聪明的人往往容易走上极端,这样不好。”
“爹,老爷子,你们不用担心后果,咱们完全可以用那个炼法境邪修的名义去……”
顾洪毅突然打断了他,厉声喝道:“出去!”
“什么?”
“滚出去,给我冷静半小时,然后再进来!”
“我觉得……唉,遵命。”
顾洪毅和顾老羊眼神锋利,盯着严厉斥责的两道目光,顾承风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脚步挪动间,他心中充满愤怒,时而回想起大哥顾泽的脸庞,时而浮现出二叔背他玩耍的场景……最终都变成了复仇的念头。
突然间,一阵风吹到他的脸上。
外面秋风正劲,吹一下便觉得凉爽,吹上一阵子就心头降温了。
仇恨渐渐消散。
“我刚才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想到用宛城陪葬?我是不是疯了?”
“玉石俱焚,应该是对敌人,而不是那些整天笑呵呵称我‘二少爷’的普通老百姓。宛城是所有人的宛城,这里有童年、有回忆,更有瘦猴儿、张老这些平凡而珍贵的人,我怎么可以去毁掉它?”
“我当时肯定疯了。”
“修士既修身,又修心,我的修持还不够。”
他渐渐摆脱了心中魔鬼的控制。
半小时过去了。
顾承风前脚走进书房,他爹后脚便问道:“冷静下来没?”
“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因为二叔和大哥出事而愤怒,甚至被愤怒冲昏头,更不应该无意识地迁怒其他人。”
顾洪毅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时,顾老羊打圆场道:“乖孙子,你还年轻,可以理解。”
“爹,老爷子,谢谢你们点醒我,我不会任性了。另外,我接受家族的安排,联姻之事我没意见。”
顾洪毅缓缓点头:“那便好。”
“还有一件事,胖墩已经通知过他族叔,也就是青灵郡派来的那名炼法境修士,我会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逃走。”
顾承风冷静中压抑着疯狂道:“若真有万一,我不会放弃复仇,不仅仅是叶天雄,还有整个大乾!!”
他有青莲相助,他有那份底气!
顾洪毅笑了,一向板着脸的他居然笑着肯定道:“承风,你只要不被仇恨冲昏头脑,时刻铭记仇恨,反而是一件好事!”
“对了,记得把你未婚妻带上,娶了人家就要尽责任,哪怕你们都不喜欢这场婚事。”
“孩儿明白。”
随后,顾承风扭头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他心中默默道:“身在顾家,有你们时刻提点我,这是我顾承风的幸运。因此,但凡想要破坏这份幸运的人,我就算化身厉鬼都不会放过他!”
另一边。
顾老羊说道:“顾洪毅,这样好吗?”
“老爷子,你是指什么?”
“承风这孩子心慕仙道,娶妻生子磨人志,就算他能逃过此劫,又怎能一心求道、百死而无悔呢?”
“爹,除了他,杨家会认可其他人吗?谁叫我是族长,谁让他是我儿子呢?”
顾老羊沉默了。
半晌后,顾老羊不禁感慨道:“老夫生下你这个老没趣的儿子,可谓是倒霉,但你生下了两个好儿子,小泽和承风很不错!”
“是啊,能当他们的父亲,我一直感到很幸运!”顾洪毅由衷地感叹道。
就这样,顾、杨联盟以及联姻之事,算是定下来了。
没过多久,顾承风送来一个可拆卸的滑翔伞。
这原本是他的底牌,但胖墩给他一个惊喜,这件东西用不上了,刚好可以馈赠家族。
顾洪毅哈哈大笑道:“好,好,有此物相助,或许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