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木门被人从外打开,进门的男生手中捧着什么小心翼翼地朝记忆中的床边走去。
黑暗中,栗粒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那声音越靠越近,她想要逃离,四肢却像是被钉在床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
她被人下药了!
眼皮颤动了一下,她费力地睁开眼,入眼所见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一道瘦小的身影越走越近,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常人根本没办法看清任何事物,只能缓缓摸索着前进。
直到他走到了栗粒的床边,衣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像是蹲在了她的床头。
她的喉咙发紧,下一秒,冰冷甘甜的液体滴在了她干涩的双唇上,栗粒控制不住地做出了个吞咽的动作。
男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惊喜地问道:
“你醒了?”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他羞窘地凑近了些,用气音在栗粒耳边小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听着这声音,栗粒判断声音的主人应该在十岁上下,她加重了自己的呼吸声,算作回答。
男孩很聪明,立即会意,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他们说你是新来的,我来是负责看管你。”
他们?
尽管身体难以行动,但她的大脑仍飞速运转着,栗粒想起了即将进入游戏前做的那场梦——同样暗无天日的环境,同样腐臭潮湿的气味。
男孩听上去像是异常恐惧着什么,声音再次放低,细若蚊蝇般说道:“我见过很多被抓来这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从这走出去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带你逃出去!”
栗粒心中警铃大作,她了解自己的德行,秉持着一切情节与人物都是为陪衬男主的目的,她根本没道理安排这样一号帮助通关的NPC。
那这个男孩的目的是什么?
男孩刚才喂给她的液体或许是有解毒的功效,栗粒感觉浑身上的压迫感小了许多,她唇瓣微张,嗓音干哑着吐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男孩听完,明亮的双眼在黑暗中弯成了一道月牙,黑暗的掩护下,栗粒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发现不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与语气之间的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大人怀疑后感到受伤的孩童,嘴角却勾出了一个渗人的弧度,说了句让栗粒感觉匪夷所思的一句话:“因为我也想得到阳光。”
另一边,周时旭和唐棠经历了和栗粒一样的事情,不,应该说所有进入游戏的玩家都经历了一样的事情。
但如果他们能够看得清这一切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们面前出现的小孩都有着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宽大的衣袖在他们的身上衬托出了这些孩子的瘦弱。
不同于第一场游戏,这次的游戏在一进入时,就给玩家们提供了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同空间中的小孩们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句话。
所有的小孩在说完后,原本黑灰的瞳仁瞬间变为幽暗的绿色,外人在黑暗中是无法发现这细微的转变的,而他们却能看清楚玩家们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玩家们,似乎对玩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抱着极大的期待。
栗粒的眼睛在黑暗中眨动了一下,黑暗让她的听力变得更加灵敏,她听见了男孩在说完那句话后,变得焦躁又兴奋的呼吸声。
不对劲。
她谨慎地没有答话,手臂恢复了些力气,她装作随意且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抬了抬手吸引男孩的注意。
一片漆黑中,男孩的后颈与衣料间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他能看见!
这个认知让栗粒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几乎能想象到那道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脸上,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你要怎么帮我出去?”栗粒开口询问道。力气正在逐渐回归身体,她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右腿,大腿被冷冰冰的对讲机硌到,她稍稍安心了些。
男孩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嘴角的弧度已消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栗粒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那你现在带我走吧!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男孩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像一只胜券在握的操盘手,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老练:“好,但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必须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栗粒右手往下,摸到了对讲机。
男孩缓缓起身,他的瞳仁由深幽的墨绿转变为幽暗的深红,他的声音变得极具蛊惑性:“你只要给我们右手无名指的一滴血就够了。”
“只要一滴血就够了。”
“滴——”对讲机不知受到了什么干扰,爆发出极其刺耳的电流声,男孩似乎是被这声音刺激,他抱住脑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栗粒也为之一震,她连忙将对讲机的频道关闭,但是现在对讲机还在一闪一闪地发出红色的微弱光芒,这光芒在黑夜里尤其显眼。
可是不知为何,男孩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那点微弱的红光,他环顾一圈都没有发现发出声响的罪魁祸首,刚要开口时,木门被人拍响,门外的那人粗声粗气地道:“吵什么吵!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快滚去干活!”
男孩面色惨白地收了声。
栗粒松了口气,交易眼看一时半会也无法再进行下去,男孩却面无表情地起身,随及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
“诶!”她眼看男孩转身就要走,一点信息都没留下,一时着急,起身在黑暗中胡乱抓了一下。她摸到了男孩的脊背,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这不像是个孩子的背,或者说,这不像是个人类的背——
——他的背上有两块极为不平整的凸起,即便是指尖一瞬的划过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几乎占据了他的半个上半身。
男孩反应极大地挥开了栗粒的手臂,他的语调也变得凌厉:“你干什么?!”
“哦,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栗粒悻悻地笑了笑,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扣紧,未知的黑暗中,她无法分辨出男孩此刻的情绪。
“到时候逃出去以后,我好感谢你嘛。”她怕不够令人信服,又补充道。
男孩狐疑地看了眼栗粒,不情不愿地回道:“路西法。”
路西法瞥了瞥嘴,知道他的名字又能怎么样,愚蠢的人类。
说罢他不再理会栗粒,加快脚步朝着门外走去,他的双眼变为了空洞而灰败的深灰,像只失去归巢的鸟。
“砰”的一声,门板被人重重关上。
栗粒吸了吸鼻子,在原本潮湿腐臭的空气中,多了一股很不易察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