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狮子的豪言壮语刚刚出口,整个房车就暗了下来,脑子里还带着美洲生物钟的约翰被突如其来的阴影引诱的深深打了个哈欠,整间房车除了驾驶位还有三面窗户,狮子突然起身拉起床垫堵在面前的一面窗户上,随着狮子刚刚堵上一扇窗子,车外紧接着就像是下起了冰雹,车身被撞的砰砰声不绝于耳。
一阵阵黑雾不断冲击着房车的外壳,此刻车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直白的恐慌,呆在密封的车厢里车外的哀啼和撞击声不绝于耳,窗外黑压压一片流动的黑雾,很快车里所有人都被这沉浸式的恐怖体验征服,小和尚最先看明白狮子的行为,也抓起手边的半片沙发垫堵在窗户上,小和尚的沙发垫刚刚把窗户堵上,这扇窗户就随着一声碎裂,变成了碎片,两只身上油光发亮泛着金属色光泽的乌鸦随着缝隙钻了进来。两只乌鸦进来就到处扑棱,把桌上能打的全打了,能泼的全泼了,看见人就啄看见鸟兽就扑。
场景就想希区柯克镜头下边的群鸟。
不等大家把窗户全部堵上,鸟群就撞破车玻璃,像开闸的污水一样涌进来,一股热烘烘的臭味随着鸟群涌入,众人感觉像是掉进了种满仙人掌的花圃里,尖锐的鸟爪鸟喙在每一片裸露的皮肤上留下血痕,狮子撞开大门顶着鸟群一声怒吼,这声吼叫使得鸟群稍微有些松散,众人沿着狮子吼出来的小路钻出门外。
不料门外的光景并不比车里好一点,铺天盖地的斑鸠戴胜和无数的麻雀喜鹊杜鹃发了狂似的攻击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活物,小和尚一把拽过艾文,在身上扯下一块碎布蒙在艾文眼睛上,喊道:
“别摘了,到处都是发疯的鸟,啄眼睛的。在这等着。”
说罢小和尚俯下身子变成一只奇怪的蜘蛛不是蜘蛛螃蟹不是螃蟹的动物,手掌大小,靠着坚硬的背甲穿过鸟群钻进存放道具的车厢里,在马戏团表演里喷火是一项非常不错的热场表演,几乎每个演员都了解一些喷火的关窍,因为昨晚没有演出,喷火的道具收在道具车里,小和尚翻出喷火器,用和尚袍包着已经被啄的血流如注的光脑袋回到鸟群里,密集的鸟群遮挡着他的视线,小和尚躲躲闪闪,拨开眼前飞来飞去的群鸟,终于看见两个人形,吕颂彦正背靠帐篷,双手护着宋琳,结实的脖子上胳膊上被啄满了渗着血的洞和血痕,小和尚把手里喷火的道具塞到吕颂彦手里,打手势示意‘你去喷火,我来保护她’。小和尚拉过宋琳,宋琳却把手一挥跟着吕颂彦冲进了鸟群里。两人瞬间被墨水一样的鸟群淹没。
吕颂彦装好道具,吞下一口松香末含在嘴里朝着鸟群喷出去,一股火焰在黑压压的鸟群里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花,几只斑鸠带着着了火的翅膀四散飞开,身上浮毛比较多的戴胜则是直接被火扑的浑身起火,挣扎几下落到地上,吕颂彦趁热打铁,一刻不停的往鸟群最密集的地方喷火,来回几下黑压压的鸟群被冲散了许多,像是墨水瓶里倒进了半杯水,一水的黑色瞬间被稀释许多,吕颂彦不断喷着火,直到只剩下几小伙穷凶极恶的伯劳和乌鸦还在死死纠缠,灰色狸猫和老虎纷纷起跳在空中扑下这些小歹徒,被啄得遍体鳞伤的灰色狸猫像是摘树上熟透的桃子一样一口一个把空中的伯劳和乌鸦咬下来拧断脖子再弹起来抓其他。
终于驱散了鸟群,在场众人无不是满身啄痕,身上斑斑点点的渗着血。
“团长呢?”小和尚说,众人这才发现约翰不在人群里。
在众人站立的地方不远处,约翰健硕的身子像一个大树的根基一样倒在地上,宽大的怀里护着已经晕倒的宋琳,宋琳暴露在外的脖子上被啄出许多血痕,白皙的胳膊更是像雨水打过的沙滩一样坑坑洼洼,约翰身上则只是多了些划痕,等小和尚把约翰翻过身,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约翰刚毅的脸上,左眼安详的闭着,平静如初,右眼则血肉模糊,血淋淋的眼睑塌了下去,眼球不知所踪。
艾文跪过来摘掉脸上小和尚给他围上的碎布,仿佛已经看到了哥哥眼窝的惨状,一脸悲切的在哥哥脸上摸来摸去,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狮子和老虎在鸟群散去之前躲回自己的笼子里,小和尚看着看着倒地的约翰,深深的叹了口气,过来用纸巾着擦擦约翰脸上的血迹,对艾文说:“先把他抬进车里吧,旁边的村民已经看见这场闹剧了,别让你哥哥的这副样子被人围观。”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不过百步之遥的村子里人们纷纷被鸟群吸引,正在办葬礼的张明明家那些人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吸引,铺天盖地的群鸟来攻击马戏团,这一幕跟旁边的葬礼联系起来,一些奇妙的说法飞快被酝酿出来,并在人群中发酵,葬礼旁边发生群鸟攻击人的事件,看着几个以驯兽为生的人被一群黑烟般的鸟啄的无处躲藏,众人感到惊讶又恐怖,小和尚感到周围人的眼神令自己不寒而栗,赶紧帮着把约翰抬上车。
车内已经被折腾的一片狼藉,鸟粪鸟毛摔碎的杯子撕碎的文件散落到处都是,小和尚把床铺随手铺平,吕颂彦和灰猫变得男孩拖着约翰把他放到床上,小和尚在药柜里找出来纱布和双氧水把约翰脸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又把双氧水传给众人,让大家各自处理伤口。
“要送医院吧。”吕颂彦一边帮晕过去的宋琳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笑笑,前两天吕颂彦意识到自己在马戏团的作用后十分生气,自觉自己是‘马戏团里豢养的看门狗’,为此有两天时间不跟人好好交流,小和尚颇为肯定,在约翰为宋琳挺身而出之前,吕颂彦是有萌生退意的,毕竟这里离他家还不算很远,想回家不过只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眼下却主动担心起约翰的伤势,小和尚不由得感叹似乎是因祸得福了。
“不用了,眼球已经没了,送医院也找不到新的,消消毒包扎一下就行,团长这么凶悍的体型,这点小伤奈何不了他的。”小和尚说,“比起团长,我们更应该担心现在的处境,刚才被群鸟袭击的场面已经被附近的村民看见了,又恰逢张明明家里两条人命暴毙,不知道现在我们这群人已经被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艾文对中国民间习俗不算了解,但是从小和尚的明示里也猜出一二,紧张的说:
“他们会把张明明亲人去世的事情跟这次的群鸟袭击联系起来吗?两条灵魂过来复仇什么的?”
“就是这样,跟中世纪焚烧女巫一样,一旦他们认定这次鸟群冲击跟这场葬礼有关系,他们会失去理智,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小和尚说,“何况刚才的鸟群只是先遣部队,不知道后边还有什么正伺机而动准备过来消灭我们,当作进入公会的筹码。所以我建议移动,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吗?不能让张明明去跟村民解释一下。。。”艾文说着就意识到此刻张明明在村民眼里也许就是魔鬼本人,一夜之间害死自己爷爷和父亲又烧掉三栋房子,恐怕没人敢跟他说话。看样子只能立刻搬走。
一旁的宋琳在吕颂彦的照料下醒了过来,两人在旁边互相帮助理解其他人的对话,然后吕颂彦靠在宋琳耳边耳语一阵,宋琳则把吕颂彦的想法用手语转达给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宋琳的手语,言辞犀利的转达宋琳的话:“聋哑小两口说,上次我们救下的那个工程师闫先生也许能帮我们找到一个暂避的地方。”小和尚停顿,似乎对刚才群鸟袭击时宋琳冷漠的甩开自己热情救援的手这件事还有芥蒂,接着说:“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们对那个闫先生没什么了解,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相信他,尽管他说自己是在水边莫名其妙习得了变形术,也不见得他现在还不是公会的人,如果。。。约翰醒着的话可能会派几个小型鸟类过去看看,如果现在你们接受我的调度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狮子突然发话:“现在不应该把大家分开。公会在这里的势力我们都看见了,现在营地周围就有无数个监视着我们的眼睛,不管派谁出去都会被立刻跟上,逐个击破。”
“那我们该怎么办?”小和尚说。
“在一起,等张明明回来,然后一起走,等到今天午夜,但是今天的演出要正常开始,不管有没有人来看。”
“好像是这样,今天如果不正常开演,就是主动承认了我们被鸟群袭击的事故跟葬礼有关,今晚必须正常开演,在演出现场解释一下鸟群袭击的问题,但是团长这副样子。。。”
“也许我可以试试,海盗的造型。”约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受伤的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