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黄沙灌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明明魂飞魄散,一旁的小和尚唰一声跳进水里,往坍塌的沙洲游过去,往前足足游了十几米才注意到身边没有张明明,回头一看张明明竟还愣在船头,看着沙洲一点点坍塌进水面之下,不由得急的大喊起来,失了神的张明明似乎这才看到眼前的情况,也跳进水里,死命朝沙洲游过去,速度快的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沙洲刚才那些层层叠叠的水蛇跟蟾蜍随着沙洲崩塌早就跳进水里,只是这些怪物都领命过来猎杀缉私队队长,湾鳄不是工作重点,所以此时的湾鳄并不受重视,正在坍塌的沙洲里勉强挣扎着,小和尚游到沙洲旁边看见湾鳄刚从泥浆里露头,一把抢过湾鳄手里的短刀,抵在男人喉咙。
“帮我们挖人还是挑了你的喉咙。”小和尚说着把手里的短刀推进湾鳄喉咙皮下,丝丝血迹沿着匕首流出来。
湾鳄识趣的把匕首推开,加入了挖人的行列,那些刚才压塌了沙洲的水蛇蟾蜍因为沙洲塌方来的突然,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混进泥浆里不少,为本就困难的挖掘工作平添了许多难度,三人不时需要把手边断进泥巴里的水蛇拎出来扔掉,沙洲别墅里存放着鲤鱼相当数量的收藏,所以在搭建的时候十分用心,内部用了足够的钢材,设计出合理的结构,支撑着整个沙洲内部的空腔,回因为MBA躲在这里,湾鳄招来的绿色怪婴僵尸砸了沙洲的玻璃,里外泡水,整个结构都变得不稳定起来,经过成千万的水蛇一压,整个内部支撑的钢架也垮塌变形,伴随着水压把空腔里的一切都盖在水下,三人在泥浆里挖出来的那些被砸扁的蟾蜍和水蛇时不时令张明明心惊胆战。
“你看看,本来我们只要你一个,你认个怂过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去福建绑架你妈,现在好了,你觉得害死你妈的是我们吗?想清楚,是你自己。”湾鳄一边挖泥巴一边嘴对张明明进行着攻击。
张明明对此充耳不闻,不断更换着双脚的位置,踩在尚有硬度的泥块,撅着屁股像是个沙滩刨坑的狗一样,双手用力向下挖着。
小和尚抬手朝湾鳄脸划一刀,以此警告他闭嘴,可是这一刀似乎耗尽了湾鳄服软的耐性,他直起腰把手里的泥浆一摔。
“老子刀光剑影二十年,陆地称王海里称霸,你们他妈的这两个小东西毁了老子的奖金不说,还想把老子当狗使唤,来,动手让老子看看你俩有什么本事。”
湾鳄参加海洋运动会的本意就是要搞钱,所以在比赛开始前就对每种不同猎物的身价和捕猎难度做了基本的了解,在遇见张明明跟小和尚之前就捕猎过几个价钱不错的凶神,不过他没有考虑到一点——不是所有凶神,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譬如眼前这两位,不仅知道,而且已经习得相关技能的小男孩,不会像之前在档口夜市抓到的那几个压根不知道自己凶神身份的醉汉那么容易对付。
很快他就了解到了这点。
湾鳄叫阵的话刚刚住嘴,一股不可抵挡的恐惧和悲伤就淹没了他,一瞬间,毫无来由的,整个人像是掉进无底深渊一样,铺天盖地不可名状的悲伤从四面八方袭来,四周像是只剩下黑暗,湾鳄作风强硬,行事果断,以前在陆地的时候靠着自己背后傍的权势大腿,横行霸道风头无两,私下被人称作“铁麒麟”,用作形容他的行事诡异,手腕狠辣,冷血。
可是最狠辣跟最细腻并非不能兼容,譬如那些制售假画的罪犯就是靠着自己对名画敏锐细腻的解读才能深入原作画家的内心,才能把画家细腻的情感重现在纸——而这份解读的深度时常超越各种鉴赏家,所以贩售假画的市场才能一直存在。
白天风光无限的湾鳄也许会在某个寂静的晚坐在床头,透过房间里的大落地窗看着脚下的深圳湾,波光粼粼,水面船只穿梭,彼时也会惆怅自己身边环伺的那些虎视眈眈和溜须拍马——也许表面是自己在受着这些小人的奉承,可是内里谁又能说自己没有被这些小人彻底绑架。
此时的湾鳄脑海里这些一幕幕被放大无数倍,一幕一幕堆叠在自己眼前,那些血,那些泪,那些无辜的女孩,那些环伺自己的小人,这里的每一项拆分开来,湾鳄都可以心平气和的跟他们战个来回,甚至在解决掉这些麻烦之后还会送一份愉悦的嘲讽,可是从没尝试过一次把这些问题全部放到眼前——湾鳄甚至连品味悲伤和恐惧的时间都不多——他夺过小和尚手里的匕首。
毫不犹豫的捅进自己的心脏。
刀子进入湾鳄心房的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的看着埋进自己胸口的匕首,好像路那些过于沉迷于正在思考的问题,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台阶而一不小心踩空摔倒的路人一样——刚才沉迷于思考和现在摔倒的完全是两个人。
湾鳄很快感到了血液受阻带来的疼痛和眩晕,他跌倒在水里,看着张明明似乎明白了这个小孩刚才不动声色所做的一切,继而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怎么找到的你妈?你自觉聪明害死自己全家,这才只是个开始。张明明,手段高明,老子领教了!”
说完拔出胸口的匕首,动脉血像是一股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流进张明明跟小和尚正在挖着的水坑里。
一旁的张明明仍旧认真的挖着泥巴,沙土混着血水被水冲着,从张明明的双手之间流过,这么挖的效率极低,可是张明明认真的扒着。
小和尚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悄悄放出自己的视觉干扰意识,果然看见张明明的意识干扰从刚刚死去的湾鳄身体里钻出来,晃晃荡荡回到张明明身——张明明分裂出自己的意识,带着可能会失去母亲的悲伤和恐惧。
这份意识钻进湾鳄身体里的一瞬间就占据了湾鳄的理智,张明明的恐惧是那么深刻,分裂出的一部分就足以把湾鳄这穷凶极恶之徒活活吓死——小和尚不由得心生敬畏——自己从未有过母亲,也没有家人,唯一的师傅和师弟因为皈依佛门,也从来不把死亡放在自己眼里,在做游方僧人时候,风餐露宿,从不觉得亲如家人的师傅师弟尽头有个可怕的死亡在等着,毕竟那不是终点。
可张明明对自己母亲也许正在面临的终点如此恐惧,甚至可以用这份恐惧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强壮的匪徒——阿弥陀佛——小和尚默念道。
刚刚收回自己分裂意识的张明明突然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小和尚也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小和尚心下一惊——是那个粘液壳子。
两人加快手的动作,这全封闭的粘液壳子是章鱼僵尸走私活体人类的利器,鲤鱼的沙洲别墅里边本就存了将近没顶的水,所以刚才的塌方并没有把粘液壳子彻底压到水下,而是浮在沙洲内的水面,张明明脸的阴霾一扫而光,几乎要欢呼出来,小和尚跳进水里,从底下托起粘液壳子,可是手刚伸到底下,就感到一阵失落和害怕。
粘液壳子的下半部分泡在水里太久,已经透水,小和尚在公会了解过这种东西的作业原理,这种粘液性质十分稳定,硬化后难溶于水,所以章鱼僵尸会在博捉到活体人类之后再粘液壳子里放涂了过氧化钠的药板,用以供氧,可是一旦粘液壳进水,整个粘液壳里就会充满无用的氢氧化钠,而且氧气会很快流失——小和尚不甘的看了一眼金妈,她已经几乎全部泡进了水里,粘液壳里所留的空气部分就像个鸡蛋和气室相比的大小。
本来喜极而泣的张明明双手环抱住粘液壳,往一提——灌满水的轻薄的粘液壳不寻常的重量让张明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金妈肤色发紫,双耳流出血液,已然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