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反抗，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谁都不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谁都不知道现在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还有您的威望，让他们的小心思不由自主地掩盖起来。”

情绪上虽然有些波动，周昭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对于现在基地内部人员的心里状态，自认为还是有一个较为清晰的把握。

“错，大错而特错。

你说的那些原因，可能也存在于他们的心里，但是真正主要的原因不是那个。”

钱经国看着周昭的眼睛，周昭也看着钱经国的眼睛，她甚至觉得，钱经国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害怕，害怕失败。

重要的不是选择方向，而是一往无前的执行。

有多少人，心中的想法是何等的美妙，对于未来的规划是何等的完美。

可是最终呢，他们还是一步步地沉沦，沉沦于别人给的选项中。

因为他们害怕失败，害怕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所以他们听从别人的选择。

你呢，你害怕选择么？”

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幽深的深渊，藏着无穷的智慧。

周昭想不明白，钱经国为什么会这么问。

害怕失败，她害怕失败么？

坐在椅子上，看着钱经国的眼神，周昭反思着自己的行为。

她的信念是很坚定的，就是一定要抵抗到底，哪怕是面临死亡，也要抵抗到底。

可是为什么，她在一直服从钱经国的命令，不做任何的努力呢？

真的是因为服从命令的本能么？

真的是因为钱经国的威望么？

不。

仔细思量，她真的在害怕，是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失败，即使做出决定，也没有钱经国的好。

头缓缓地低下，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会去反抗钱经国的命令么？

会么？

“这没有什么不对，是人都会害怕。

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听别人的也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你不一样。

你我可是要委以重任的，怎么能保持这种心态呢？”

委以重任？

周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脑空前混乱，她有些不明白，钱经国做这些事情中间的逻辑关系到底在哪里？

“在你们出去之后，会暂时归属到柳铭那边。

估计会遇到的事情不少，需要一个暂时的领导者，而你跟柳铭接触的也比较多。

何况你负责基地的情报部门的时间也不短了，比较适合做这个领导。”

周昭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钱经国。

“当然，也不会把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你的身上。

老李和老方会成为你的副手，在遇到一些选择困难的问题的时候，可以咨询一下他们。”

周昭咽了一口唾沫，重新坐了下来。

钱经国有些欣慰地看着周昭，“看来你已经大概明白我让你坐在这里的原因了。”

“所以，您想让我……转变心态，从听从命令的人，转变成为发布命令的人么？”

从开始到现在重新捋一遍，周昭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啊，发布命令，和听从命令去做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就拿这一次是不是投降这件事来说，作为执行命令的你，需要考虑的，仅仅是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态度，自己的利益。

作为发布命令的人，你需要考虑的，是整个组织的命运，是千万人的生死存亡。

他们有着各自的利益诉求，有着各自的信念，有着各自的情绪。

你不光要考虑如何发布命令才能让组织更好的存活，发展，还需要考虑，命令是否会被执行，执行者的态度如何，执行者是否准确理解了你的命令，执行者是否会在执行的过程中，让你的命令走样。

现在，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不要急于回答，我会给你时间，你就坐在这里，真正出发之前，给我答案。”

说完，钱经国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会议室，独留下周昭坐在原地。

并不是一声令下，所有的东西都能准备好。

撤离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全部裸身出去吧？

他们势必要带一些东西出去，能带走什么，不能带走什么，还需要详细的协商。

导弹这类东西当然是不可能的，可如果是火箭弹呢？

威力一般，甚至连一只普通的妖怪都干不掉，可是它还是属于武器的范畴，属于妖怪们的目标之一。

对于这种有争议的东西，就需要钱经国亲自下场协商扯皮，妖怪们在这件事情上把控很严格，每一个出去的人身上带着的东西都必须严格检查。

钱经国一边安抚要出走的人，一边也告诉剩下的人，他们已经做出的决定，现在出去的，绝对不是最后一批。

投降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生活，新秩序的开始，出去之后他们就再也不用为四周围绕的妖怪们发愁了。

人心惶惶之中，妖怪们很快让出一条道路，供人员撤离。

周昭再次见到钱经国的时候，他显得很有些萎靡。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投降的结果，也不是每个抵抗派都像周昭那样听话。

期间发生的各种意外都需要钱经国去处理，去协调中间发生的矛盾。

他的嗓子有些干哑，精神头也不是很足。

“你想明白了么？”

周昭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真挚地看着钱经国，

“我想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去维持好这个组织，不会让你失望的。”

顿了一下，周昭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希望，能够把他们完整的全部交还给您，可以么？”

声音有些颤抖，周昭的嘴唇有些发白。

钱经国笑了，右手用力拍了拍周昭的肩膀，“你比我想象得要成熟的更快，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既然想明白了，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跟上大部队的最后一班车，快走吧。”

周昭深吸一口气，眼中饱含热泪，“我再外面等着您！”

钱经国挥了挥手，没有说话，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周昭离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