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蓝天茵茵白云朵朵,深邃中如绵羊在天际放牧,如棉絮堆滚在国土。蓝得没有一丝杂色,如被鲜血洗过,更具一番厚重。白云堆彻时卷时舒,似是英雄将棉袄时的棉花扯出来铺陈。
地面枯黄中青松如涛,一条灰褐色的水泥路穿过远方的黄沙如浪、立仞千壁而去,穿过枯荣轮转的草甸、松涛滚滚而来,伸向不远处的国门,一面国旗迎风招展际分两国。
苟伟的四班十一位大英雄远远地看着大部队胜利回师很是庆幸自己打了个时间差,跟在大部队的影子里是最佳的藏身功与名。苟伟的想法就是四班的想法,“虚的名咱不要,让他们去露去吧!咱们实实在在的功劳与好处咱得捞。”
苟伟突然靠在旁边树丫子边停下来很是不自信地叨叨,又像是给自己鼓劲,将枪往身后一甩忍住那撕裂开口的痛吸了一口冷气。“咱们为什么拼死决战,大里说为国为家、保境安民,往小里说立功受奖讨分前程,不坠了爷们的威风。偶尔拣点战场遗落的小零碎没有交公,那也不是犯大错的小节。”
“嘿嘿,班长,咱们不怕。咱怕啥啊,边有高个子顶着呢?班长的形象那是伟岸高大,要不怎么取个伟呢?原来在这里埋伏着呢?”
一号就是个嘴里吐不出个象牙却时时冒泡的家伙,站在排头兵的位置显得如此的打眼。苟伟很受伤,“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带着你们这群倒霉孩子呢?老子吃独食不要,非得带着你们一起吃大锅饭。这锅还得老子来背,天理啊!”
发泄几句,苟伟也放下心来,反正事已到临头再抱怨也无济于事,挺挺胸膛将不晓事的乐得差点摔倒的三号五号踢到前边罚站,很是来气。
“什么时候咱们四班可以走着队列回家了,赶着投胎的短命鬼,跑前边去当排头兵去。”
苟伟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着队伍进了边贸小镇,黑丫丫跪着迎接英灵的老百姓,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整个儿呆在那儿。四班见视流血为平常事,从不流泪的苟伟突然感情喷发,都停住了。一号举起狙击枪用瞄准镜看向小镇眼泪也哗哗地流下来,鼻子一张一翕将鼻涕吸溜得哗啦响,一甩一甩似是想粘只苍蝇。大家更迷糊了,不知道发什么事,粗鲁的二号伸手夺过苟伟的望远镜,兀自流下眼泪,鼻涕也开始粘苍蝇了。
“砰,砰!”整齐的枪响,如阵阵重锤击打在每个人的心房,一个个如石化班站在高坡,抬起右臂敬礼,迎接战友回家。
“回家吧!相比较于牺牲的战友,咱们算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了。走吧,小人是我,你们都做君子和英雄好了!”
苟伟莫名其妙地说完带着四班坚定地向前方走去,越过草甸,越过原野爬那条灰色的水泥路走进小镇。
小镇经过一阵肃穆宁静后又恢复热闹,虽说热闹,空气中亦弥漫着悲,连生意的交易都不再手拉手也不再争来论去讨价还价,“你说什么就什么吧,今天爷没心情!”
四班就在这种气氛中顶着热烈的大太阳以万分的毅力盘进小镇,小镇第一家商铺的老板见着苟伟这十一个血人儿从镇外走进来,跳出柜台冲了出来准备跪下迎接再次到来的英烈。待看仔细了就是十一个血人儿,没有躺在担架的英烈,由跪的姿势迅速改成张开的双臂似要拥抱去。
苟伟迅速前出越过排头兵伸出右手竖成手掌立起下摇动,“老乡,请您停步。请您停步!
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咱们这次执行的是特别任务。请您保持距离!”
“哦,这样啊!你们赶紧回去,赶紧回去!”老乡讪讪地嚅嚅嘴退回店铺,旁边准备跟着冲出来迎接英雄的老乡们听苟伟解说了两遍迅速退回去。
苟伟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不想要虚名,不是不想要,而是承受不起这爱戴之重,他知道他们做得并不好。
“三三队形前进!”苟伟突然带着四班折转个弯拐进旁边的小巷,准备从镇后边绕到中队去。
再从另一个小巷穿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镇政府与银行、邮政的一个公共集中服务区域。苟伟迅速地蹿进银行,另外十人却依然不紧不慢穿出小巷,身倒是空了。那些零碎全都进了苟伟的身。
“苟班,怎么的,存钱还是取钱?”
行长看着门口突然冲进个血糊糊的人儿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按响连接红山中队的警铃,再一看是苟伟这家伙。这家伙可是在这儿存着钱的,还不少,从最开始的三万多块涨到四万多块。
小镇只有一家银行,也是边境一带不论境内境外唯一一家带有保险柜业务的银行。很多国境外的客商更愿意将钱存在种花家的银行,把贵重的东西买个保险柜存。苟伟也有一个存他的军功章和小零碎纪念品。
“别扯淡了,我只有五分钟,把我保险柜打开一下,我看一下东西。”
苟伟眼睛一横,杀气顿冒,银行内似乎下降了四五度,行长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他是知道红山中队这次战斗详情最多的地方官员之一,也正因为知道多一点,也更是担心苟伟发狂。忙带着苟伟往后边金库走,不是他不讲觉悟,而是对外揽储过程中的职业道德得让他坚守一个不该问不问道理。
签字,从脖子取下钥匙,转动密码,将一个迷彩包塞进保险柜,正准备关又打开。苟伟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放兜里,大开步向外走。
行长亦步亦趋跟在苟伟身后,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忍住不说,心里猜了个大概,“这帮家伙打了胜仗,武器弹药等缴获一定是要归公的。剩下的零碎拿着个当纪念品就是被发现了也就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不好带回中队就存在银行里,真是好胆!”
他什么知道,他曾经也是当兵的,后来转业在当地当了这个行长。
“行长,咱今天就是与您这行长老班长打声招呼,我记性不好。来过吗?好像没来过!真的是在战场杀红了眼摔坏了脑袋。”
苟伟很是糊涂地掏出插在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紧紧地握住行长的手,说得很有感情又令人糊涂。行长被苟伟手心里的东西磕着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眼里精光一闪又恢复迷糊。
“哎,我这人啊,从来不当自己存在!且糊涂着过日子吧!”
行长糊涂苟伟高兴,这年头可难得糊涂,只有糊涂的日子才最舒坦。苟伟放心地走了,赶正迈着蚂蚁步往中队走的四班。行长行走在僻静处看了看手的一颗大宝石开心地笑了。
“你不给我也不会说的。只要打了胜仗,多少都是奖赏。打了败仗想让老子不说,给再多也不行。我不拿你的,你觉得封不住我的嘴。老子拿得心安理得啊!”
行长将宝石往抛两下,宝石变戏法似地钻进口袋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