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府邸里,张谦逸与郭昕两人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不说话。
昨晚沙州城内可谓是很热闹,大量军士上街捉拿窃贼,不过这股“热闹劲”并没有持续多久,午夜时分沙州城就重归平静。
张谦逸作为一州节度使并不是笨蛋,朝廷使者刚抵达不过数日,自己府邸就遭遇窃贼,机密信件被人带走,再结合这两天郭昕大量宴请宾客的行经,立马就想到是他的手笔,于是一大早便派出下人到郭昕暂住的地方将他请过来。
郭昕刚刚迈步进入大堂,就看到一脸肃穆的张谦逸站在那里等候自己,
“请。”没有过多的客套话,张谦逸请他入座。
但随着两人坐下,大堂里的气氛却诡异的安静下来,两人都不知道一时该如何开口。
一方面张谦逸担心郭昕这种年轻的世家子气血方刚,打算直接动用大军斩杀周逸与张環,导致局面不可控制,
另一方面郭昕也不敢肯定张谦逸是否有参与杨志烈案,李瑜虽然信誓旦旦张谦逸绝对没有参与此事,但轻信他人不是个好习惯。
“天使都知道了?”终于张谦逸忍不住开口道。
“知道什么?”郭昕疑惑地问道。
“天使莫要与我开玩笑。”张谦逸苦笑着摇头。“我书房中信件昨夜被人盗走,那窃贼武功高强连伤我四个护院,一身轻功满城军士搜捕不到,不是您军中将士,还能是什么人。”
见张谦逸捅破窗户,郭昕也不再含糊:“张公,可知这两人犯的是死罪?”
“自然是知道的。”
“那为何包庇?”
“不是我包庇,而是此事牵扯颇深,一个处理不好便是万劫不复......”张谦逸还未说完便被郭昕打断。
“张公是觉得我一个中原来的世家子,不懂西域各国各部其中利害,草率斩杀那两人,导致局势失控?”郭昕手指轻巧椅子扶手,嘴角略带嘲讽。
张谦逸沉默,显然是默认他的说法。
“张公不必多虑,三道联防乃西域立足根本,郭昕虽然未到而立之年,但却不是鲁莽之辈。”郭昕打消掉这位沙州节度使的忧虑。“但杨公为国为公,却惨死小人之手,如果不处理这两人,又如何对得起道义?”
“麾下所言甚是。”听完他的话,张谦逸总算是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
郭昕与张谦逸商谈起来,等在门外的郑据已经有些不耐烦。
良久郭昕才在张谦逸的送行下走出大堂,郑据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这才松开扣在袖箭上的手指。
而这把袖箭并非毒箭,是响箭。
郭昕离开张氏府邸,跨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一声令下,府邸大门前大批杀气凌然的披甲锐士这才从容撤走。
等他走远,张谦逸这才一头冷汗的回到府邸。
“张公,这个朝廷天使有些不一般啊。”李瑜这时才从大堂的暗室的中走出,这间暗室藏在一道屏风后面,离郭昕所坐的位置极近。
“的确与之前朝廷派来的使者不一样,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做事却很稳妥。”张谦逸肯定的说道。
“这倒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本来以为这个郭昕会干脆的杀掉那二人,现在情况倒是复杂起来。”
“既然决心去做,就不要犹豫,再者说杨志烈并非我们所杀,即使查到最后也不关我们的事。”
“但毕竟......”
“我问心无愧。”
李瑜摇摇头,他素来敬佩杨志烈的为人,眼看英雄落幕滋味并不好受。
......
“周公!周公!”伊州周府,张環急的团团转。“那朝廷使者已经到沙州,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情,不得宰掉我们?”
周逸也没有好到哪去,他恨地牙痒痒:“这吐蕃人平日欺负我们耀武扬威,怎么打起来唐军就如此不堪一击!”
“我听我沙州的属下说,这次派来的那个什么左武卫大将军郭昕,颇有些本事,现在已经向着伊州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张環明显已经从沙州接到快报,郭昕大张旗鼓地从沙州离开,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怕什么,大不了我们先下手为强。”周逸身居高位多年,面对郭昕这位朝廷使者,自然比先前只是甘州宿将的张環要冷静的多。
“我有沙陀族支持,老丈人又是北庭节度使栗特族首领,我就真不信他郭昕敢把我怎么样。”周逸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没什么底,只能期望张谦逸并没有把自己杀死杨志烈的事情告诉他。
“还有一件事,杨休明已经知道我已经自领河西节度使一事,那尉迟八龙什么时候把兵借给我?”张環听到北庭节度使一词时,内心的紧张感逐渐减少。
“八千沙陀兵很快就到,到时候他们会把一批奴隶的尸体换上沙陀人日常的服饰,到时候你带着八千沙陀兵和这些尸体回玉门,你在军中素有威望,又是杨志烈的亲信,把那些奴隶说成是你斩杀的叛乱沙陀人,肯定没人怀疑。”
“然后这些沙陀兵加上我在甘州的旧部,一个被杨氏推出来的孩子,必不可能服众,杨氏也只能承认我是新任的河西节度使。”随着手中可打的牌逐渐增多,张環思路越来越清晰。
周逸缓缓点头,目光阴冷下来:“等那个郭昕来到伊州,我们先设宴,然后在宴会上设下三十刀斧手......”
“他要是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那就杀掉他!”张環像是个被逼到绝路的野狗般恶狠狠说道。
就在周逸与张環二人以为郭昕还在通往伊州的路上时,脱离大军行动的他,已经带着几位亲信来到伊州城下。
“比沙州城差不少。”郭昕有些失望。
“沙州城毕竟是西域有名的大城,这伊州自然是比不过的。”一位名叫鲁阳的亲信无奈说道。
“我记得鲁阳你就是沙州人?”一旁的郑据想起来自己这位同僚曾经跟他说过自己是伊州人。
郭昕有些惊喜的看向鲁阳。
“正是,此时倒是有些近乡心怯。”鲁阳如实答道。
“那你倒是要带我好好转转,走,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