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落,丰临湖边宴席早就散了。
惠妃还不想回去,侍婢陪她在园子里慢慢地走着,有许多事她要静下来想一想,好好筹谋筹谋。
走到一个凉亭,远远就见禄王妃站在那里,像是专门在等她。
惠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不回避,泰然自若走过去。
她朝凉亭里瞟了一眼:“姐姐好兴致,赏了一下午春光还未够,又在此另摆一桌。”
黄昏的阳光照在禄王妃脸上,虽然已到不惑之年,她的容颜却未见丝毫疲态,皮肤饱满又红润,任何时候看上去都仪态端庄。
她比惠妃高出半个头,半侧着身站在惠妃面前,下巴扬着,只拿眼角低下来:“妹妹,坐下喝杯茶?”
“不了。”惠妃气势也不弱,轻笑道,“陛下命我稍后去南苑共用晚膳,我可不敢耽搁。”略微一颔首,“多谢姐姐美意。”然后绕过她,抬脚离开。
禄王妃便也不兜圈子了:“本宫有一事不解。”话音里有了威严,脸色也冷峻起来。
惠妃停住脚步,依旧和善可亲:“姐姐请讲。”
“先前在酒宴上,你跟岑妃一唱一和将晔德与韦绅牵扯到一起,是何用意?”
惠妃回过身,不紧不慢:“姐姐,当初不是你授意我,让我在陛下面前说合晔德与韦将军的婚事?”她伸手掸了掸落在身上的海棠花瓣,“我如此尽心帮你,现在倒怪我多事了?”
禄王妃冷笑一声。
曾经惠妃还是她手下一枚棋子,一同联合起来与梅妃抗衡,然而梅妃被废之后,惠妃就得了势。禄王妃心里很清楚,从那时候开始,惠妃与她就再也不是同盟了,而成为了对立的敌人。
说惠妃是好心帮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禄王妃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东禄国三位王子的生母都去世了,这些生了公主的妃嫔们就指望着女儿能有个好婚配,这样她们的晚年才会得到保障。
以前韦绅将军是驸马最佳人选,他品貌双全,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他背靠着雄厚的家世。
目前东禄国王储之争尚不明朗,等到将来新君上位,留下来的妃嫔和公主必然会经历一场残酷的厮杀,但是只要与韦家搭上关系,就能确保未来在后宫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妃嫔们都紧盯着韦绅身边的主母位置,时不时在禄王耳旁吹吹风,以便将女儿成功嫁进韦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她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好的人选——
当今国力最强大的弘熠国君王,兰与时。
如果谁能嫁给他,成为弘熠国的妃子,别说在东禄国,哪怕是全天下也无人可匹敌。相比嫁给那些边远小国的亲王、郡王,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
禄王妃神情尽是冷肃:“晔德是长公主,她的婚事,陛下自有打算。”她望着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夕阳,“你不如替你家晔环多操点心,她未必有那样的好运能得到陛下的庇护,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能嫁个名门望族就该知足了。”到最后,口气变得越发轻傲,“妹妹,人最怕好高骛远,要务实一点才好。”
不成想惠妃不仅没有恼怒,反倒还笑起来:“姐姐,你以为现在宫中最大的威胁是我吗?”
禄王妃收回目光,狐疑地看向她。
惠妃直接将话挑明:“你没发现,熠王来东禄国这些时日,对谁都冷若冰霜,唯独对青珞那丫头格外上心?”
禄王妃不露声色,她当然发现了,所以她今天要探探惠妃的口风。
“姐姐,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好好想一想,搞清楚该对付的是谁,切勿相互折损,得不偿失。”留下这句话,惠妃不再多言,离开了。
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禄王妃眼底的轻蔑彻底显现出来。
“娘亲。”
随着一声呼唤,晔德从凉亭另一边走来:“到处找您,原来您在这儿。”
只有在人前,禄王妃才会对晔德表现出慈母的柔和,当二人独处时,她的态度会威严许多:“你找我何事?”
“明日的祭神大典,有些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晔德答着话,昂首张望小路的尽头,“那是惠妃娘娘?”眉头皱起,原本娇美的凤眼就显得有些尖厉,“她又跟您说什么了?”
禄王妃冷冷一笑:“她意识到她有新的对手了。”
稍作思索,晔德很快就心领神会,问:“那我们该如何?”
“静观其变。”在后宫历练二十余年,禄王妃对局势一向有把握,“晔环的身份不如你尊贵,惠妃现在自然比我们着急,定会先发制人,我们只需等她扫清所有障碍,坐收渔利便是。”
说到别的公主,晔德就有些不屑:“再怎么样,父王是向着我的。”
“切莫大意,凡事都没有绝对的保障。”禄王妃口气十分严厉,“你需得加倍留心青珞和晔环,派人盯紧点儿,万不可让她们有机可乘。”
晔德立即虔诚地垂下首:“是,女儿一切听娘亲的。”
“走吧。”禄王妃走在前面,交代她,“你父王与惠妃一同用晚膳,我让厨房熬了莲子羹,稍后你送过去。”
晔德言听计从:“是,女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