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屋子里，低醇的声音清晰可鉴，沉稳而直接，犹如一记重锤，凿开了包裹在她心上那块坚硬的外壳。

青珞动作一滞，不由得怔住了。

为什么拒绝熠王？

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曾问过自己。

在她十三岁那年，禄王办寿宴，得到了不少珍奇宝物，召集子女们前去观赏，结果晔德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趁着混乱，晔德当即就推她出去顶罪，同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将矛头指向了她。

禄王气得不轻，罚她跪在太昭正殿外两天两夜，不准进食。

风雨交加的秋夜，青珞跪在冰冷的雨里，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上也没有人管，那年她大病了一场。替晔德担罪的事，自始至终没有违抗，也没有辩解过一个字。

对于别人的要求她一概顺从，所以活到了今天。她是从来不会忤逆的人，却唯独对熠王说了“不”。

烛火朦胧。

再一次，男子低哑的嗓音响起：“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离开王宫？既然有人可以帮你实现，为什么不答应？”

青珞垂下眸，睫毛下的青影遮住起伏的心绪，淡淡启唇：“因为他是君王。”

他一动不动，凝视了她好久，问：“怎么讲？”

“君王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人。”

他原本是靠着椅背的，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认真地同她说：“不是所有君王都无情。”

“是。”

这个字说得万分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眉间划过一丝忧郁，目光随着心思变得深重，声音低了几分：“如果他不是君王呢？”

她回望他，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

“如果他不是君王，你会答应吗？”他又问。

“我没有想过。”青珞坦言不讳，“君王注定就是君王，没有如果。”

四周静得仿佛空气凝结了。

青珞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有点重，埋下头，手里绞着一根药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又靠回去，恢复了一贯的散漫，口吻像在哄个小孩子：“既然你不愿意让熠王解救你于苦海，那我就帮你继续查寻卷轴的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去，然后又抬起头来：“你当初为什么也在找那张卷轴？”这件事她一直好奇，“卷轴跟你也有关系吗？”

他眸光很淡：“我并非为了自己。”

“那你为了什么？”

“为了心爱的人。”他说。

这个回答，完全在青珞意料之外。

他从未讲过自己的事，原来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深情，她想。

他又道：“不过现在用不着了，我那半张你不必归还，送你了。”

听到他这么说，青珞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愉悦，她在想，卷轴用不着了，应该跟那位女子有关吧。

她默忖片刻，说：“你送我卷轴，那我送你一个愿景，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承你吉言。”

他笑了，第一次这样笑，暖光漾开在他柳叶般的眉目间，清尘收露，云朗曦舒，好似冰霜化尽的湖水中落满了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