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裹着鹿皮靴的脚跨过红门槛，迈着稳重的步伐走进来。

韦绅走到大殿正中央，两手抱拳行单膝跪礼，声音洪亮：“末将参见陛下。”

要来见君王，厚重的盔甲已经解去了，他只着裋褐戎服。然而这一路快马加鞭，他身上塞外的寒意似乎还未散尽，带来一分萧肃之气，逼得吕贵都退到远处，不敢太过接近。

禄王抬起手，叫他免礼。

韦绅站起来，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眉宇间没有沙场将士的粗犷，若不看这身戎装，更像个读书人。

他原本也是在将军府中养尊处优的长公子，随父亲征战以后，驻守边关两年余，北疆的风沙吹走了所有骄矜。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目光明亮有神，像一棵长在沙漠岩石缝里的野草。

禄王摸着下巴寻思：“北疆到寅肆路程遥远，算起来，你再快也要月底才到，怎么提前这么多天？”

韦绅个子很高，站得笔直：“末将听闻王宫中出现了时疫，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望能为陛下分忧。”

“好好好，”禄王没心情聊时疫的事情，唯恐怠慢了贵人，“你快来见过二位贵客。”

回宫之前韦绅就知道熠王来了东禄国，他没有与弘熠国的军队交手过，但是弘熠国威赫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他知道那些国家在强大攻势之下是怎样的一败涂地。

自他进入大殿到现在，始终目不旁视，他是保家卫国的将领，一身傲骨，绝不会为了强权而折腰。

禄王身体前倾，很是谦恭的样子，为他介绍：“这位是熠王，这位是恒亲王。”

韦绅这才转了个方向，只是抱起拳，连头都不曾低过：“在下韦绅，见过熠王陛下，恒亲王。”

他的视线没有回避，直直对上了兰与时，然而，即便对方的双眼隐匿在面具之后，那道目光中透出的强势的气场依然让他短暂地怔了一下。

他就是熠王。

此时韦绅才真正认识到，一位称霸群雄的君王是什么样子。

他静静地坐着，那种气场深厚而内敛，不刻意，不用力。他眼中有苍生，却没有怜悯和温度，他只需轻轻翻个手，便可将苍生覆灭。

兰同尘回他淡淡一笑：“韦将军。”

韦绅眼神微闪，发觉自己在发愣，默默转开了视线。

曾经千军万马冲到跟前他都面不改色，如今见到熠王，竟在转瞬之间被削弱了气势，他脸色有些沉，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

有了韦绅带回来的十万精兵，禄王心里就踏实多了，他靠向椅背，换了个放松的坐姿：“你先在行宫住下，等时疫过去后，再回寅肆去看望你的族人。”

“是。”韦绅答。

禄王感慨：“这两年韦少将军驻守北疆，劳苦功高，你可有什么心愿？本王定要嘉奖于你。”

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韦绅蓦地屈膝跪下，比先前那一跪更加恳切：“请陛下恕末将唐突，末将确有所求！”

他求的是一个人。

就算担上邀功的罪名，他也要求。

禄王表现得颇为大度：“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