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兰与时，风平浪静。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好似睥睨着芸芸众生，一步一步自台阶走下来。

他走到青珞前方，背对着她，挡住一些碍眼的视线，盯着鸣桢缓缓开口：“青珞的亲事，你做得了主么？”

鸣桢感觉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他甚至能透过面具看到兰与时脸上的不屑。

“……”他做不了主。

“青珞的亲事，”这句话，兰与时对着所有人说，“由她自己做主。”

话音极淡，可人们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怒意。

自古王侯将相家的女人都是家族资产的一部分，是包裹在华丽外衣之下的棋子，她们一生最大的使命是等着被推出去，替族人换回点什么。别说亲事，不管任何事，什么时候能由得自己做主？

人们不懂，一个女人，要怎么做主？

他们也不懂，熠王怎么会生气了？

整个过程中，青珞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觉得很恍惚。

刚才她一直在想，该她去完成使命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吗？

当鸣桢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涛骇浪，而是一种如死水一般的绝望，因为绝望而无比平静。

她听清楚了兰与时的话，可是她不可能信，世间悲剧大多都是始于相信。

思绪纷乱之际，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兰与时走到她面前。

突然袭来的压迫感让她脑子空白，下意识慌张地起身，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脚下撞到椅子，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兰与时眼疾手快，本能地伸手去扶她，她更加慌乱地往后退。

他收回手，不再往前一步。

“你怕我？”

青珞低着头，呼吸几乎要滞住，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怕，她害怕所有的君王，正如她害怕所有的王宫。

怕，也是厌弃。

一入深宫，没有几个人能善终，更何况她出生在这里，从一开始，一生的身不由己便已注定，这是最可悲的事情。

这种对命运的厌弃，让她对与王宫相关的一切都充满了畏惧——权势，妒恨，恩怨，倾轧，算计……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是多么的大不敬，却只能无声等待着君王发怒，然后降罪于她。

“我不会伤害你。”

声音很温润。

她抬了眸。

他身后是大殿外的另一个世界，那外面不知是雨还是雾，白茫茫一片。

而在她身处的这个世界里，照亮四周一切的好像并不是通明的烛火，而是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兰与时的心又开始隐隐沉闷。

曾经的青珞不是这样，曾经的青珞，一颦一笑都明朗而纯粹。如今的她变得处处谨慎，她的双眸是那样干净清澈，可是只有他看得到，她眼中永远有一片迷雾，将那个会笑会哭的人藏了起来。

让他难受。

是了，一直以来堵住心口的说不出的沉闷，是难受。

他在思考她让害怕的原因是什么。

“你是怕我面目丑陋？”

他想了想，伸手取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