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下雨,最为紧张的是段东安,他端着茶杯冲出去了。
说话的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子,是胖子找来给段家抬棺人之一。他年纪较大,六十好几了,可保寿官光亮,温润命气充盈,说明他的寿数还很长,耄耋之相,起码能活到十岁。
段东安也六十多了,跟这老头也没啥代沟,走出去聊了两句问道:“老大哥,你刚才说会下雨是什么意思?我看天气预报这两天天气不错啊。”
那老头双手放在身侧,很是拘束,道:“老板,俺种了半辈子田,天天跟老天爷打交道,刮风下雨都逃不过俺的眼睛,你们看看这坟旁边的杂草。”
他这么一说,我们好蹲了下去,只见到那些杂草有诸多水珠,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喝水的时候漏地了,可仔细再看,这水珠很细密,显然是露水。
那老头接着道:“现在是正午,太阳这么大,可草为什么会结露呢?俺老家有句土话,正午结露,阴云密布。老板,待会儿要是下雨,俺们这活儿还干不干啊?”
说话之间,外面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阴了下来。不一会儿,飘起了细雨。
胖子骂骂咧咧带着工人到祖祠避雨,连道不可能:“鹰乃祭鸟,处暑的天气,下雨?邪性!”
好在的是,这雨不大,一刻钟不到停了。胖子又骂了声虚惊一场,带着人再度出去忙活。
这期间,我注意到周明毅一直盯着段家祖坟,我问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周明毅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这样,搞得我也极为不安。段东安焦急问道:“怎么突然会下雨呢,莫不是和我的梦有关?”
我苦笑两声,安抚他说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况且刚才的雨不大,无需担心。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却一直想着他的梦境,这梦里对立之相如此多,定然藏匿着非同寻常的寓意。
我试图用我所学去解,梦,塘鱼戏水往往象征着男女之欢,段东安的梦鱼儿逃离了河流,指的他生理有问题吗?可我看他面相,疾厄宫如常,无病。
怪。
这雪人烤火和坟冢更是让人毫无头绪。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难解的梦境。
周明毅问道:老吴,刚才看你眉头紧锁,段老板这个梦很难解吗?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道:“难,也不难。其实段老板的梦可以看做两个部分。”
段东安哦了一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顿了顿将我看出来的说了下。
“段老,您的这个梦,以庙宇坍塌为分界,可以看做两个部分。”
“庙宇坍塌前,是一个邪寓之梦,预示着你本人的运势,麻绳化蟒又消失是为逢凶化吉之相庙宇坍塌之后,你站在山峰之巅,如旁观者一般俯瞰一切,没有参与其,说明这后半部分的梦和你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
说到这里,周明毅忽然插嘴道:“但是这个梦跟我们有关?”
我揣测不安点点头,多半如此。
段东安听到我说的,舒了口气,才问道:“吴神相,那后半部分的梦是什么意思?”
刚才细解一番,我发现我对于解梦之法的应用还不是很纯熟,段东安再问我也答不出来,所以又急了一脑门子汗,本来脑子乱,这下更沉不下心思了。
这时候周明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长你几岁,厚脸皮喊你一声吴老弟。你听我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以前随师门见到过一些厉害的相师,他们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字儿,稳,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稳,如果连自己的心境都稳不下来,又怎么给人算命解梦呢?”
一语惊醒梦人,我对周明毅道了声谢。
段东安叹了口气道:“吴神相,哎,没想到还有你解不出来的东西”
换做平日,我一准而生气了,可刚被周明毅点拨过,我便笑了笑说世事无常,或许我算不出来是老天爷不让我算。
这话不是我胡诌,我们这一行里有个说法,意思是,倘若一个人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正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那么这时候你很难算出一个人的运势,而且这时候你也最好不要胡乱卜卦。
想着反正这边暂时帮不忙,干脆提出去村里逛逛。
段东安还以为我生气了,说了句抱歉。
我摆了摆手,也没跟他解释,直接往村里走去。
刚走两步,周明毅一路小跑追了过来:“我和你一起走走,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去村子打探打探。”
他这么说,勾起了我的疑惑,我问他是不是刚才下雨的时候其实看出来什么东西了。
周明毅笑了笑说:“什么都瞒不住你,我观察过,段家祖坟只有坟冢边的草才有露水,正午时分,只有地出阴邪,才会坟草含露,在我们道家,说明将有阴邪出没。”
我吃了一惊,问他具体是什么。周明毅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所以要去村子里打探打探。”
不多会,我们走到了段家岭村。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听身后又有人说话,回头一看,看到两个农家闲汉在门口抽烟,他们聊天的时候说的本地话,我们听不太清楚,不过大致意思很快明白了。
他们在讨论刚才那场雨,我听一句:“咋又下雨?怕不是又要出事咧。”
另一个人也跟着点头附和,说:“段老板还不知晓,咱们也别瞎说,整的大家伙都没彩头拿的。”
我和周明毅听到立即对视了一眼,周明毅走过去问道:老表,刚才在聊什么?我听到你们好像在说下雨的事儿。
那俩庄稼汉脸色哗的变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不肖得瞎说。”
接下来任凭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言语了。
蹊跷!这里边肯定有事儿。
我怕周明毅直肠子说错话,抢先解释道:老表,你们别误会,段老板那边我们也是收钱办事儿,很多事情我们也都不清楚,你们能不能给行个方便,说道说道,万一有啥危险,我们也好规避。
我这么一说,那俩庄稼汉消停了,我冲周明毅使了个眼色,他赶紧递了两根好烟,又塞了几百块钱。其一个庄稼汉这才小声说:“别到处瞎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啊,其实段家祖坟闹鬼咧一下雨有女鬼在坟前哭,吓死个人了,俺们这村都没人敢过去,不过挺怪的,今天为啥没听到鬼哭?”
“那段老板知道这事儿吗?”
那庄稼汉声音压的更低了:“这哪能让他知道啊,村里都指着遇见好事去找段老板讨彩头哩,这闹鬼了,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啊”
又聊了两句,那两个庄稼汉似乎是怕被人发现,匆匆走了。
我和周明毅对视一眼,看来这段家祖坟没表面看起来的简单。
我问周明毅那哭泣的女鬼是什么,会不会是段东安的干女儿云云。
周明毅摇摇头说不像:“你不记得了?段老板说过,那个云云是癌症死的,这种病死鬼多半体弱,阴气不够重,不足以让坟草含露。而且每次只有雨后才能听见哭泣,未免也太过规律,显然是精怪作祟。”
聊着聊着,我们走到了村外,此刻我思绪也宁静不少,脑海,对于段东安梦境的后半部分也有了一定的思路。
周明毅问了一句:“你们相门解梦颇为神,真能从梦里窥见一二?”
我点点头,解释道:“之前我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梦境的后半部分格调是对立,主反极之梦,可我后来想了下,这是一个连环梦,不应该对立看,而应该看成一个整体。”
周明毅似是而非哦了一声。
我接着道:“他的梦,满山的坟冢、纳拜的蛇鼠、飞舞的仙女应该看成一个整体。坟冢地通九幽,仙女接九天,你说什么人能同时和这两者扯关系呢?”
周明毅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道士?”
我重重点头,道:“对!段东安梦第一相,是你。”
“梦第二相雪人烤火,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后来才想起来相门有一句老话儿,乾坤巽震,阳下雪人。什么意思呢?说的是相师干的是泄露天机的勾当,相师本人的福报像是一个雪人,每给人算一卦,如同将雪人置于烈阳之下,算的越多,雪人也化的越快,相师的福分也越薄。”
“所以说,他梦第二相,雪人烤火,指的是我。”
说到这里,周明毅惊讶无,连道怪。
我说:“怪的还不止这一点,那梦的后半部最后一相,金鱼离水,有道是,风水之法得水为。我觉得这鱼水之说在这里并不代表男女,而是指的风水师傅,况且风水师也有佩鱼纹的说法。所以我觉得这第三相指的是胡启一这个死胖子。”
周明毅瞠目结舌,问道:“段东安梦到这些代表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代表什么不清楚,可是按照常理来解,他这个梦缺少了很重要的部分,这个老狐狸肯定有东西藏着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