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陌很尴尬，就好像就要做心脏手术的男医生早上醒来头脑昏沉地错了电梯贸然走进产科病房一样，无比难堪。

烈焰红唇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种感觉就像要揪住百陌的头发，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暴打一顿的样子。她感到恐惧，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烈焰红唇突然笑了一下说，怎么，怕面试失败就趁早溜走了，这也太没意思了吧。

她身后的几个应聘者小声嘀咕着说，不行，还来这里面试，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

百陌觉得自己骑虎难下，要是此刻她转身走了，大家肯定会说她滥竽充数，可要是留下来她又怕中了烈焰红唇的诡计。她犹豫不决，捏着自己的衣角。

烈焰红唇狡猾地说，要是人才的话，你就留下，要是东郭先生，那你就走吧。

她身后的几个应聘者也小声嘀咕着说，对呀，对呀。

烈火红唇添油加醋地说，那你就唱吧，配一小段音乐。

唱歌是百陌的拿手戏。百陌在酒吧驻唱过，只要酒吧里的音乐响起来，她浑身上的细胞都被激活了，在舞池中央就像一个燃烧的小太阳。曾有一次，一个西装革履的客人听了她的演唱，故意等她结束演唱深夜离开的时候等在这家酒吧门口，希望她到自己的酒吧去驻唱。那诚恳的态度似乎就要将百陌当神一样供奉起来。所以有配乐，百陌觉得自己定能十拿九稳过的闯过这一关。

对唱歌百陌很自信，于是她就淡定地说，好吧，我唱。

烈焰红唇转过身和身后的小秘书嘀咕了一阵子，小秘书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那个小秘书很灵巧，一看就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百陌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掉入陷阱了。还是小心点儿，她安慰自己。

小秘书蹲在地上打开录音机，播放音乐。

音乐响起来，百陌清了清嗓子，很快就找到音乐的节凑。调子是韩红的《青藏高原》，她刚跟着音乐唱了其中调子最高的一段，突然画风一转，就变成一贯走吟唱风格周杰伦的《东风破》，她急急忙忙地切换过去。只是《东风破》里的一句歌词，音乐的调子就又变成了龚琳娜风格怪异的《忐忑》，这急匆匆地转变，让百陌来不及进入龚琳娜的音乐境界中，惯性地将周杰伦的风格带进了《忐忑》里。糟糕，唱走调了，她心里暗想。

走调对一个歌唱者来说是致命的。这说明你不能很好的理解这首歌，也可以解释为你压根儿就不适合唱歌。她发现这个失误后急忙停下来，可是已经迟了。身后的应聘者哄堂大笑，有的说，还有这样的呀，真是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

百陌尴尬极了，涨红了脸，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经意间扭过头，看到那个小秘书正得意洋洋地向烈焰红唇做了一个OK姿势。她恍然大悟，原来烈焰红唇和小秘书早已串通好了用这段音乐整她。真后悔为什么自己稀里糊涂就接受了烈焰红唇的要求呢。

烈焰红唇很得意，站起来轻蔑地说，听听多糟糕呀，你这么粗劣的嗓音真的不适合唱歌，想想声如其人，想必你的人品和你的音调一样粗劣吧。这些言论真是骇人听闻，从未听过有人会将音乐提升到一个高逼格，能从嗓音看透一个人的人品。这穿透力也太厉害了吧。百陌觉得这些话，就像刀子划裂玻璃的声音，很冷冽。在她眼里，烈焰红唇就是要彻底毁灭她的刽子手。这个时候，后面的应聘者已经围过来看热闹

她恍惚地看到慕容从后面的人群中走过来。慕容穿着精致的职业装，手里拿着简历，一看知道是来应聘的。慕容还排在百陌后面，她居然没有发现。慕容端直了身子，瞅了一眼百陌，嘲笑着说，她是百陌，她当年可是偷了我的项链，不肯还给我，非得让她的男朋友替她顶罪，想想这人不的品格真的不怎么样。先前还窃窃私语的应聘者突然大声议论起来，有的人说，原来她叫百陌，是个小偷。

慕容简直就是来火上浇油的，百陌很气愤，狠狠地瞪着慕容。当年慕容就诬陷她偷了项链，老拿说这件事儿，为什么今天慕容非要在她面试这么重要的场合中把这件事抖出来了呢。这分明是要毁灭她的节凑。

慕容笑了笑，补充了一句说，怎么，我抖出着这件事儿，你就穷凶极恶的想打我了吗，看看你那可恶的眼神。

身后那些人议论纷纷，有的人说，真的看不出来呀，看样子挺清纯的，怎么是个贼呀。

更有人说，就这个样子，那个公司还敢用她呀。

那些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监狱里罪不可恕的犯人似的。

那些人的声音好像山谷里聒噪的蝙蝠闹腾腾的，她想躲开这样烦躁的声音，想迈开步子离开这里，可她刚打算迈出步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僵住了。

先是烈焰红唇的污蔑，后有慕容的落井下石，她们两人的火力堪比911事件中摧毁世界贸易中心大楼的客机杀伤力，百陌就是一块钢铁也受不住如此折腾。她只觉得头脑发胀，眼睛里茫茫然一片，远处穿着红衣服的应聘者像一团炙烤的火焰飘忽不定，窜来窜去的。太压抑了，她已经不能喘息了，她想解开自己领口的纽扣让自己长长舒一口气，可她努力地抬了一下手，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儿力气。

这一刻，她的世界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