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

郑爷不耐烦的瞪了几眼还在大哭的小姑娘，只觉得这小娘皮太磨叽，一个眼神示意给带来的小青年，“去翻翻，枕头被子一个都不准落下。”

倒是带来的花臂小青年露出几分不忍，这人年纪不大，看着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如果是这附近村的人，极有可能还和林诺一起上过课。

另一个小年轻染了一头黄毛，耳朵上带了俩闪闪的耳钉，眉眼略有点浓，嘴巴略有些地包天，。他小声的嘀咕着“都穷成这样了能翻出个啥来，啧。”

嘀咕归嘀咕，手上是不敢停的，他也只是个给人干活的马仔。

黄毛一脚就站上了林诺家的炕，把林诺放在炕上红色大箱子里的被子啊衣服啊都给翻了出来。

一抖擞就给扔地上去了，开完箱子还不算完，枕头也给祸害了，里面的荞麦皮全倒了出来，整个炕上到处都是。

林诺气到打哆嗦，两片嘴唇上下开开合合始终没能发出声来。腿脚也不听使唤了，站在那儿跟冻住了一样。

花臂去了厨房，把碗柜弄得叮当作响，听上去还给林诺家碎了几个碗，水缸里的水也让他搅和的哗哗的，林诺心里升起一股子绝望。

天大亮了，光从小窗透进林家这个小屋子，林诺奶奶坐在北面的椅子上，神情讳莫。

林诺过了好久才喊出一句“你们怎么能这样啊。”然后就泣不成声了，一边哭一边打嗝，看上去一点威胁力也没有。

倒是一直装雕塑的林诺奶奶，站起来扔了郑爷旁边放的一个茶杯。

直冲着脑门去。

郑爷一愣，没躲过去，生生挨了这么一下，他伸手一摸，没摸着血。

郑爷心里的怒火腾腾的就往脑袋里去了，两步就走到林诺奶奶跟前，刚想给她一拳头报复回去。

拳头还没落到林诺奶奶的身上，他自己反而笑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叫你声婶子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啊。咋地，还想激怒我让我打死你啊。我跟你说，不可能。还钱！”

说着话的时候还打量了几眼林诺，“不还钱我就把你家林诺卖路边店里去！”

林诺奶奶慢腾腾的开了口，“还钱也不是不行，你去给我把林有兴叫来吧，好歹是家事。”

郑爷耍横的神色一变，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叫来你家也得还钱。”

只是转头就吆喝他小弟“走啦！”

林诺跟傻了一样，只在那儿哭，偏偏她还哭不流畅，不停的在那儿打嗝，竟然还有些许喜感在。

奶奶又坐回了她的椅子上，可惜这把太师椅的把手坏了一边，不然就能把手都搭上去了。

“别哭了，过来，”

林诺没有动。

奶奶又喊了一边“过来，林诺。”

施加在林诺身上的定身法术终于解除了，林诺一抽一抽的打着嗝蹲在了奶奶面前。

奶奶摸摸她的头，下意识的给她抓了两把凌乱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没那么乱。

“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板正呢？”

林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掉出来了。还好奶奶没有继续说她，转而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咱家有块风水宝地你知道不？”

林诺摇摇头，想说话又打了个嗝出来，急得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奶奶拍拍她的背，“本来打算留着埋了我跟老头子的，现在看起来是留不住了。”

林诺无知的看着奶奶，然后她就看见奶奶掉泪了。

“年纪大了，就好想以前了。我没到你们家的时候，我爹就给我找了个半仙算过命。他说我这辈子只有年轻的时候才能享点福，等老了就等着受罪吧。我爹愁的不行，跟我说要不就不嫁人了，他跟我哥养我一辈子。

可是这命啊，谁也说不明白。我就去了一趟我姑姑家，回来就有人告诉我我爹他们连夜撤离了。我没办法，让我姑给我张罗着嫁了你爷爷。你爷爷那时候多埋汰啊，一个大老婆生的让小妾和他儿子给压的娶不上媳妇。

没过上几年地主婆的好日子，地就没了。后来我又去找那个给我看的人，问他怎么就能改命了。

他跟我说一命二运三风水，你家缺一块风水宝地。我跟你爷爷就想办法把那块地弄成了咱家的，就等着那一阵过去以后把祖坟迁里头。

谁想着后面出了个什么规定，不让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林诺捂着自己的嘴，生怕打嗝影响到奶奶，小幅度的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小声的说“不可笑，嗝，巧合了，嗝”

奶奶没听见她这句，又再次陷入回忆里。

“不能迁坟了，我就找了另一个人，他说给我做场法师，保我改运换命。那个时候咱家里还有钱，我给了他得两千块钱。法事做完以后那个人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家本来要绝后的，但是我给你改了命你肯定能生个儿子，就是这儿子吧有点不孝顺，但是你孙子好，保你晚景无忧。”

奶奶低头看了林诺一眼，眼里全是林诺看不懂的情绪。

“谁想着生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呢。”

奶奶自己抹了泪去，不无愤恨的继续说了下去“林有兴他娘这是熬不住了，林有兴想咱家那块地不知道想了多少年了。他怎么就不想想，他个小妾儿子的儿子配不配的上那块风水宝地啊！”

额，早上听学生说有人来林诺家闹事的李泽愣在了屋门外，他好像又听到了了不得东西。

林诺奶奶抬头只看见个背光的黑影，还以为是林有兴来了，正要摆出长辈架势来先骂一骂出出气，就听着是前两天来蹭水喝的老师的声音。

“林诺奶奶，林诺，你们没事吧。需不需要报警啊。”

李泽看着这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见林诺同她奶奶两人脸上的泪痕，只觉得那些人欺人太甚。

“李老师，嗝，你怎么嗝来啦？”林诺有些诧异，又特别的不好意思，感觉让人看见了不好的东西。

“我听班上同学说看见你家进闹事的了，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你家没有电话，不好报警，我过来报警也快一些。”

“对，报警！奶奶，咱还可以报警！”

林诺一激动，嗝也不打了，小鹿一样的眼神像爆出了光一样，只可惜就那一瞬间。

她像想到了什么，又低下了头，自言自语的说“报警也没用的，上次警察来了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