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奇怪地瞧着凑到自己身旁的蒋嘉悦,这个女孩一手攥着笔,另一只手抓着试卷,微弓身子,像做贼一样地蹲在过道的空地上,抬头看前排的黑板。
她将试卷顶在膝盖上,手里的红笔写写画画,看着,像是在对答案。
温凝好奇地凑过去,女孩正对完前三道题,把试卷翻了个面。
“诶……不容乐观哦。”
温凝瞧着,暗自感慨。
女孩前三道题就错了两个,做得似乎不算太好。
但她的表情还算镇定,在继续往后看。
其实对于新同学的成绩,温凝倒也挺好奇,趁女孩没注意到自己,温凝暗戳戳地窥视。
地理一共十一道选择题,单这一门,女孩就错了个,要是换成温凝,她自问这会儿已经心态血崩,不敢再往下看了。
但女孩神色自如,又给试卷翻了个面。
接下来是政治。
这一门女孩做得要稍微好些,十二道选择题,只错了六个,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
温凝瞧着,居然感同身受地庆幸起来。
还好有一半对了……
还好做这么差的不是我……
对完政治就是历史,女孩的背稍微挺直了些,眼睛陡然睁大。
她目如鹰隼,盯着黑板上的答案,手里的红笔牢牢握住,坚定有力。
莫名,温凝也觉得热血起来。
第一题,对。
第二题,对。
第三题,对。
…
第十题,对。
第十一题,对。
第十二题,对!
她历史居然全对了!
温凝惊讶地张开嘴巴。
蒋嘉悦前两门做得那样差,历史居然能全对?!
果然是人各有所长啊……温凝不由得感慨。
对完答案,身旁蹲着的女孩站起身来,她的表情严肃,不发一言,似乎对成绩很不满意。
比想象中好一点,但还是不如江珄,噫,绝不能让那个小崽子知道我文综考成这样……蒋嘉悦抓着笔和试卷,毅然转身,走回座位。
温凝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订正今晚的错题。
……………
“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房间里没开灯,周围昏暗暗的,只有电脑显示屏散发出微弱淡黄的光,映照着老谈阴郁的面容。
他一手抓着手机,眼睛死盯着电脑屏幕,瞳孔里闪烁的贪婪像一只困于牢笼的发狂野兽——它饱受长久的困顿之苦,如今就要挣开锁链,咆哮而出。
“成了,你就等着瞧叭。”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藏着种病态的兴奋,嘶哑的喉咙像在发烫,灼得双唇都干裂,让电话那头的人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哦?那么……就看你的了。”
老谈说着,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收敛起眼底的疯狂。
“嘿嘿。”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勾出老谈好不容易压下的得意,他抿住嘴唇,另一只手握紧鼠标,像握住心底欲望的渴求。
在昏暗的房间,忽然就响起低沉的窃笑。
……………
“我们应该可以开始了。”
曾艺娣站在黑板前,双手抱胸,沉吟。
蒋嘉悦与她并肩而立,闻言点点头,一板一眼地从江珄手里接过画笔和颜料,摆在面前的课桌上。
“构图。”
江珄递走颜料,低沉地喊了一声,身旁的路嘉伦立刻展开画本,和另一侧的韩城一人捏住一角,让画本与黑板平行,露出先前画好的草稿。
“首先,还是勾勒出主体内容的轮廓。”
事先有搬来一张用于放置画具的课桌,曾艺娣向前走了几步,拾起桌上的粉笔,细细描摹。
蒋嘉悦和韩城等人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像在观摩大师的作画,不时微微点头,好似见着精妙处,而有所领悟。
“嗯…找到了些手感,可以正式开始了。”
曾艺娣忽然停下笔,拿起一旁的黑板擦,嘴里边解释:“我们艺术生作画前一般都要试下笔,找找手感的,会浪费些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可以理解。”
所有人摆摆手,一副“了然无妨不用特意解释”的样子。
曾艺娣于是安心地点点头,拍拍手掌,重新捏起刚才的粉笔。
她没再说话,安静地凑过身子,贴近黑板,在板面上细细描摹着板报的轮廓。
“不需要看看草稿吗?”
江珄小声地问。
曾艺娣轻摇了摇头,回答:“都记在脑子里了。”
有路过的同学被她们吸引,也静静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观看。
其实黑板上目前只有半个轮廓,实在没什么看头,但一个人认真起来,气质总会发生些变化,静肃的气氛让路人不自觉放慢脚步,驻足停留。
一直到上课铃响,同学们才陆续回到座位。
“确定了板报的评比时间吗?”
江珄小声问女孩。
蒋嘉悦正瞧着曾艺娣勾勒跑道的边框,闻言侧身回复:“今天下午我有去问,老师和我说九月号正式评比。”
“怎么这么赶?”江珄有些惊讶,“之前几次出板报的时间都很充裕的。”
“老师说高三了,板报简单点出就行,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女孩回答。
喔,那就没办法了…江珄点点头,毕竟学校的一切都得给学习让路,高考就是一副屡试不爽的免死金牌。
“噢,对了,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公布?”蒋嘉悦忽然旁敲侧击地问。
“大概后天晚上就能改完全部试卷了。”
江珄瞧着手上的草稿,下意识回话。
喔。
女孩闻言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两天后才社死,我还能再浪一会儿……蒋嘉悦陷入沉思。
欸,不对!奶奶又不知道我考了试,我没和她讲过……女孩忽然神色一振,瞳孔大亮。
我依然是一条好汉……最多在同学面前无光。
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蒋嘉悦长舒出一口气。
从全部社死到只死一半,这波血赚啊。
女孩拊掌莞尔,欣喜而笑。
“接下来就交给我和艺娣叭,你们回去继续学习。”
蒋嘉悦由己及己,想到之前没考好和老爸斗智斗勇的日子,浑身一颤,赶紧推着江珄等人回座位。
“一定要好好学习,明白吗?”
女孩拍着江珄的肩膀,语重心长。
江珄下意识拘谨地点头,好像同自己说话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一直到坐回座位,少年才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我这几天都这么听她的话?
江珄回忆起自女孩转来,少年的状态,百思而不得其解,顿觉自己是不是病了。
遇事不决不耻下问…江珄于是转头问询好友,韩城听完古怪含笑,神经兮兮地拍了拍江珄的肩膀:“你不是病了,你是恋爱了。”
……………
今晚的风特别大,吹得女孩眯起了眼睛。
巷子里亮着路灯,隐约有犬吠传来,走过小巷,透过路边的灌木丛,能瞧见不远处的小河。
天穹的星辰映在河面,反射出熠熠的星光。
女孩临了小院,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花圃有不知名的花,在此夜时分绽放,散出柔柔的花香。
前面客厅亮着灯,蒋嘉悦一边琢磨着今天的夜宵会是什么,一边向前跨步穿过院子。
她走近小屋,推开了门。
奶奶坐在椅子上,面对屋门,瞧见女孩,笑了笑。
蒋嘉悦嗅着饭厅里的肉香,咽咽口水,将背上的书包解开。
“让我看看今天的碗里煮着什么。”
她走近饭桌,就要打开菜罩。
奶奶却忽然开口:“今天考得怎么样啊?”
女孩身子一僵,若无其事地回话:“什么考得怎么样?”
她将菜罩移开,大碗里盛着女孩最爱的鱼汤,但蒋嘉悦鼻尖冷汗滴落,一时嗅不到鱼香。
“老师在家长群里说了,这两天考试啊。”
奶奶喃喃。
蒋嘉悦放下锅勺,吐出口恶气。
差点忘了,还有这种反人类的设计。
“噢,考得还不错。”
女孩点点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