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暖阳高照,略带微风抚大地,京都十里长街,川流不息,门庭若市。
街上闲游百姓被客满楼楼顶上的声音吸引,纷纷仰头想瞧个是非究竟,结果各个心中一颤,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
客满楼是京都人人皆知的饭店,位于京都最繁华之地,被富甲一方的商忠元先生经营,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梁国不可失的脊梁骨,就连靖安候府的王爷也敬他三分。
而此时此刻,客满楼顶上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袍子的女子,映着刺眼泛橘的光芒瞧不清面容。
楼下的人们只能在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听到她清晰可辨,响彻云霄的叫嚣声。
“李赋,我要嫁给你——”
楼下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少年将军李赋以少胜多,击退敌国的凯旋之日。
京城追捧李将军的姑娘本就数不胜数,这般奔放的女子也不再稀奇,若不是李赋幼年便得圣上赐婚,大娘大爷们自然会多嘴调侃,如今倒只是心中嘀咕谁家姑娘这般不知礼节廉耻,而后纷纷摇头逐渐离去。
顷刻间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街上百姓纷纷退身站在两侧,给中间的路留出空来,姑娘们都各个手拿鲜花俏丽打扮,含情脉脉望向骑在白马上的俊朗少年。
李赋身板挺拔,面容俊朗,乌发马尾高高束起,随风而扬,向阳而生。他面无表情骑于白马之上,似乎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有迎接的官臣跟在李赋身侧,各个面带巴结的笑不断找话题同李赋唠嗑,可都吃着哑巴亏,默默生出一肚子的气。
“贺公子也没来瞧瞧。”有几个小官低声抱怨。
“就是,别家公子哥都来瞧过了。”
王全快速撇了一眼李赋立即制止:“住嘴!贺员外郎家的公子岂能被尔等议论?!”
小官们瘪嘴不再出言,只是低头直径往前走。
微风不燥,暖阳卷烟。
“商大小姐,你快下来!”管家急得额头狂冒汗,不知所措地站在客满楼楼下压声喊着。
商烟不理睬管家的呼唤,她眯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李赋不禁心中感慨。
她,平平无奇理工女熬夜看小说猝死,既然穿书炮灰女,就得潇洒走一回,浪也浪在男女主眼里。
瞅瞅,男主这白马骑的,赶得上唐僧貌美如花,比得上白马王子忠贞不二。
商烟撇嘴摇摇头,冲着缓缓移来的人群娇声大喊。
“李赋娶我——”
白马上的人猛然顿住,纹丝不动的面容隐约泛出一丝波澜。
街上百姓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是商先生唯一的千金,不由唏嘘。
李赋轻轻仰头望着楼上一抹红衣,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刘海,那双黑眸深不见底。
一抹朝阳,一面画。
高冷少年将军和奔放富家千金的天定良缘在这一刻深入人心。
“贺公子,您来啦!”
静默的空气中传来讨好的问候声,一道人簇着位十七八岁的贵公子缓缓靠近,墨发衬白衣,俊容映红唇,好一个俊俏公子。
街道两侧的花季少女又压声唏嘘,各个神采飞扬,巧含倩兮。甚至有妇孺映着柔情且笑意一直瞅着这位满仆簇拥的贵公子。
李赋从楼上收回视线,拉住准备提蹄的白马垂眸看向来者,黑眸终于有些波动但很快又被掩去。他长指摸索着套在马上的缰绳,三下并两下纵身一跃,双脚落地,引得周围一阵激荡声。
“尘庸……”
长年站于沙场的李赋声音低沉还略显沙哑,他刚开口就被贺尘庸打断。
“李将军好身手,听闻百军对万军,损兵才几十,您也是毫发无伤,精神得很呢!”
贺尘庸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赋周围哈巴狗似的官员,漫不经心走到李赋面前缓缓抬臂,伸手抚上白马那双黑眸。
百姓们屏住呼吸,只听白马长鸣嘶叫好似痛不欲生。
商烟环臂抱于胸前,眯眼站在楼上向下看,听不清那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李赋拉住那位意气风发的贵公子的手臂,似乎有些生气但又强忍着。
记得原书中,李赋少年成将,引无数花季少女竟折腰,惨遭京都贵公子嫉妒生恨,现下瞧此情况,应不为过。
“李赋——”她好心帮忙。
楼下人齐刷刷抬头看她,包括李赋和贺尘庸。
她继续肆意柔情微笑,接着喊道:“商家之女商烟要嫁给你!”
那天阳光过于刺眼,商烟实在没有瞧见李赋的表情有何变化,只是人群中她感觉有一道冷箭刺心的眼神直冲向她。
微风忽而变冷,渗入肌肤。
商烟被这眼神隔应得难受,四处寻探时发现正是李赋身边的俊俏贵公子,虽瞧不出身份却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她寻思,也没惹过这位呀?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从回忆中惊醒,商烟跪在地上偷偷瞧商忠元被气得两腮鼓鼓,面红耳赤,她可怜兮兮地望向坐在商忠元身后姨娘。
曲挽琴面色无奈却柔情宠溺地摇摇头,眼神向商烟示意她也没法子。
“瞅啥?瞅啥?再看你姨娘今日也帮不了你!”商忠元唇上的黑胡子被拉成一条直线,卡姿兰般的大眼珠差点要瞪出来。
商烟眨巴眼睛不再说话,低头想起李赋的容颜不禁露出笑意,男主不愧是男主,颜值果然不是瞎吹的。
商忠元万万没想到自己去小县城拉拢生意,短短数日,那个爱哭柔弱的娇娇女竟变成了无理取闹的花痴女,恍如天打雷劈太阳西升。
“还笑!?”商忠元在商烟面前来回急躁地踱步,两手颤颤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最后定在自家闺女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苦口婆心道:“你可知李赋和苏家二小姐从小就得圣上赐婚,是铁上钉钉的娃娃亲,你还真当你爹我脸有那么大,能让你插上一脚?”
商烟抬头眨巴眼睛,要不是商爹提醒她倒是把绿茶女二忘得一干二净。
苏太常博士家有千金两位公子一个,苏敏玉是苏家老幺,得父亲宠爱,背景强硬,五岁时就被圣山一道圣旨定下婚约。小姑娘家娇蛮霸道,虚荣乖张,却唯独对自己未婚夫,那年少成名的将军李赋心有独钟。
商忠元见商烟跪在地上毫无反思之意,心中怒火顿然又熊熊燃起来,简直要气急败坏。他看见管家颤颤巍巍拿着戒尺站在门口,便立刻大步流星走过去想要接过板尺。
谁知管家眼神含着强烈的劝意,握着戒尺紧紧不松,颤着声音在边缘试探:“老爷,小姐她还小,不懂事儿,劝劝就好了,就别动手了吧?”
“还小?不懂事?还有三个月就及笄了,再晚我怕就入土来不及教训她了!”商忠元一时拽不过管家手中的戒尺更加怒火冲天,说话更冲。
“爹!”
商忠元和管家顿住,一并回头看她。
商烟忽然站起身来抱住商忠元的右臂,声情并茂道:“爹年少有为,身强体壮,定当是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
见商忠元脸色些许有点缓和,她接着又轻声道:“所以爹跟我赶紧一起,”压低声:“呸呸呸。”
好家伙,商忠元脸色又铁青无比,他家娇娇闺女可重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坏习惯,中邪了中邪了,简直中邪了。
说时迟那时快,商爹刚抽出戒尺刹那,商烟后退一步。
沉默已久的曲挽琴赶紧起身拉住商忠元,压低声俯在商忠元耳边小声嘀咕,而后商忠元瞪大双眸不敢置信,瞬间眼神充满歉意和自责望向商烟,只生涩僵硬地留下一句好好活着便一边摇头,一边转身离去。
商烟:???
曲挽琴挽着商忠元的胳膊一道离开,向商烟使了一个回来再说的眼色便扭头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小姐,膝盖疼吗?”惊鸳扶着商烟从粗麻绳上起来,懵懂无知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商烟的膝盖轻声询问。
伸手拍拍小丫头的脑袋,商烟笑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腿部,然后从裙下掏出一个软垫子,眼角弯弯小声嘀咕:“姨娘准备的倒是万全。”
惊鸳大眼眨巴眨巴地瞧着,咽咽口水,心中直呼姨娘威武!
晚饭草草了事,商烟抱着从姨娘那儿偷偷拿来的话本打发时间。提到曲挽琴,不得不提原著中的此人世事洞明,蕙质兰心,不仅靠姨娘的身份独稳全家中大局,还同这非亲生的闺女十分要好。
据书中描写,炮灰女商烟性格就是典型性嘤嘤嘤的娇娇女。穿书后,若非同这位狡黠有趣的姨娘结识,商烟都不晓得原书中她那嘤嘤嘤的性格竟是伪装的。
虽本不像她现在这般任性,却的确有的一拼,但这点也只有曲挽琴一人晓得,也难怪姨娘不会怀疑什么。
商烟刚穿书过来时,曲挽琴泪水汪汪抱着她,一个劲儿地自责没照顾好她,竟让闺女在桥上意外落水。当时商烟就感觉事情不妙,落水绝对有人陷害,要不然不符合小说常理。
于是,她找好时机大闹京都寻夫君,为的就是让推她落水的人瞧瞧生龙活虎的商烟还活得顶呱呱,顺便抱个主角大腿,她刚好还正磕女主和男二CP,顺道撮合一番。
这波骚操作,堪称完美!
惊鸳拿着话本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小姐,商烟双手托脸颊撑在桌上一个劲儿地傻笑不停,还时不时发出诡异的杠铃般笑声。
“小姐?小姐?”惊鸳伸出小手拍在商烟不断抖动的肩膀上。
“嗯?”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商烟唰的一下站起来,慌里慌张跑到窗口前瞧瞧打开一条缝隙,屏住呼吸望向屋外,只见商忠元独自进了书房,而曲挽琴欠身后便直径向她里屋走来。
“快快快!”商烟向惊鸳慌张招手,指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捏着嗓子说:“扔到床下。”
惊鸳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手忙脚乱地拿起五六本书跑到商烟床榻旁边,一口气全塞到床板下方,两人左顾右盼确认好后,捏着一把汗松了口气。
曲挽琴敲门后立刻得允进屋,刚跨过门槛儿,就瞧见屋内主仆俩靓丽和谐,面带微笑,眼神呆滞。
她噗嗤一声掩嘴而笑,然后摇摇头摆去身后的嬷嬷,不缓不慢地独自上前坐下,拿起商烟提前备好的热茶抿了一口。
“在做甚?竟如此热?”视线扫过惊鸳额角渗出的薄汗。
“唔……”惊鸳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释。
商烟瞧着曲挽琴的眼色一边推着惊鸳向门口靠近,一边絮絮叨叨讲个不停:“害,惊鸳玩划拳玩得太累了,该早点去歇息的。”
惊鸳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商烟撅嘴哑语,挤弄眼睛的模样便乖乖点头离去,心中似乎还有所顾虑但转念一想自家小姐和曲夫人关系本就不错,于是很快就释怀了。
探头瞧没有顾虑之人便关上门回屋,商烟对上满是笑意的曲挽琴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可知,今日你爹去了哪里?”
“哪里?”商烟坐下。
“太常博士,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