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烟带惊鸳回府时,已是夕阳落幕之际。
橘黄色染得商府格外温暖,只是府内寥寥几人,竟显得格外落寞。
到底是姨娘心疼她,商烟刚回府,那厢房便传来动静,只见姨娘一身素色淡绿锦服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匆匆忙忙赶至商烟院子。
这边刚安顿下惊鸳,商烟还没来得及更换衣裳,耳边就传来一阵紧促得叩门声。
她心中知晓来者何人,便匆忙上前将赤色木门打开:“姨娘,您来啦。”
未闻其声,便只见那年轻面容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焦急愁容。
瞧商烟笑盈盈般没心没肺,曲夫人面上得忧心瞬间消散。
商烟挽着曲夫人的手臂,亲昵地拉着她进屋,扯出一个圆形木板凳,双手轻轻搭在曲夫人肩膀上,笑道:“有什么事让姨娘这么担忧呢?”
瞧她明知故问的样子,曲夫人当下将心中残留的担心一扫而逝。
“没事,你这孩子,还真不把人家放在眼里,竟给你父亲添这些麻烦。”
曲夫人话里有话,但对商烟的关心也是打心眼里的。
晓得曲夫人暗示自己的双标行为,商烟连连点头,她劝人家找真心相爱之人成婚姻大事,但自己却为了蹭男女主气运,违背原则向男主当众示爱。
羞耻,实在是羞耻!
商烟大口喝着凉水反省自己,同曲夫人大汗淋漓地畅聊一番后,窗外的天早已抹上一层灰色。
“姨娘就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
曲夫人知晓今晚是不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晚膳的了,于是,早早吩咐厨房的人备好食物端来,老爷子在外有生意需要应酬,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让商烟认清心里所要的是什么,最好是莫要再与那李赋纠缠不清了。
含笑将曲夫人送出院子,商烟匆忙换了行头,将三千如瀑布青丝紧紧箍起来,簪上一支素色木簪,灰色衣裳贴着身子倒是行动方便。
蹑手蹑脚将木门轻轻打开,探头向四周窥望一番,不出所料,院中几乎无人,也只有东边的厨房还有一丝暗红色烛光摇曳,商家一向朴素节俭,就连府中的灯火钱都十分严苛地管制。
悄悄绕过几件仆人的屋子,走到后院的狗洞前,扒拉开被长得七扭八歪的杂草堵住的墙沿,使劲儿一钻,整个人便从洞中脱离出来。
这是先前惊鸳告诉她的地方,原本狗洞有三条狗,一只母狗和两个狗仔,只可惜母狗得病去世,两个小狗崽禁不住母亲的离世便没了踪影,当下,这块狗洞便被荒废,偶尔有府上传信的人在此表达心意,但几乎都是惊鸳听来的传闻罢了。
苏府距离商家的位置可是能让商烟走上一个时辰的脚程,商烟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深更半夜,来偷偷摸摸地躲着人办事。
一阵凉风透过,商烟下意识紧紧身上的衣裳,这才发觉自己这身行头格外合身,她默默跟在苏敏玉身后,约莫差上一段距离,想必这样的贵女是发觉不到的。
茶楼掌柜的话记忆犹新,字字清晰刻在耳边。
“苏家二小姐这段时日,常常会路过小店……”
无需多言,掌柜想要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她商烟想要弄明白的事和苏敏玉脱不了干系。
既然那胖流氓是苏家管事的儿子,必然听从苏家人的命令,更何况是绿茶女二。
黑幕中明月高照,地上还有白日残留的雨水,坑坑洼洼,复杂不一。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为何,苏敏玉加快的脚步在水坑中不停地淌过,溅得锦衣襦裙的底边全是脏兮兮的水渍。
哗——
脏水被溅起,苏敏玉摔跪在地上的身影蜷缩起来,她第一反应便是瞧怀中拿着的东西有没有损坏。
黑夜里,商烟瞧不清她手中究竟拿了何物,只能窥到苏敏玉发丝凌乱,神色慌张,她慌忙在四周悄悄窥觎一圈,见当下只有明月相伴,便迅速起身,也不理睬被弄脏的衣裳,匆匆赶路。
大抵是不小心扭伤了脚,苏敏玉一瘸一拐地向那家茶馆的方向走。
许是一炷香的功夫,商烟跟着苏敏玉的脚步停住,她蹙着柳眉,身子贴着不远处的墙角,探出一道视线,只见苏敏玉怀中紧紧抱着东西,在贺尘庸的赌坊木门上,叩了三声。
“赌坊晚上不做买卖。”门内传来一阵压低的声音。
“不做买卖,借口水喝。”苏敏玉紧张兮兮地回应。
话音刚落,空气中还留有喘气声,紧接着,门栓开锁的声音在寂静深夜中格外清晰。
苏敏玉又谨慎地环视一圈,随后快速跨过门槛,进屋时,小心地将木门带上。
月夜零星,积水还映在余光下。
商烟从赌坊院子的右侧小道进去,这是她在茶楼上无意间发现的路线。
小道的距离很窄,仅容得下商烟一人通过,她屏住呼吸靠近赌坊后院,隔着一面墙,能清晰听见几处脚步声正不缓不慢地移动。
窄道中恰好有几只木棍靠在不远处的角落,忽然灵光一动,商烟有了主意。
她悄悄靠近角落,伸手盲摸了一根粗糙不已的木桩,将其一角卡在墙根处,另外一段倒置放在墙根对面一堵墙的凹陷处,刚刚好将两端轻松固定住。
这木棍同两面墙构成一个三角形,若沿着木棍上生出的杂乱不堪的小木枝,扎实踩稳便可爬到墙头出。
商烟扭扭脖子,活动手脚筋骨,三两下沿着木棍上了去。
小心翼翼伸出半个头,商烟僵着脖子,两个黑眼珠来回转动。
刚映入商烟眼中的便是几个熟悉的面孔,是白日里在赌坊门口拦住她的大汉,还有那个领她进赌坊后院的管事,听不清他翕动的嘴唇在说些什么,只能明显瞧见立在赌坊管事人面前的苏敏玉,时不时攥紧裙角,又很快松弛。
东西交给赌坊管事人手中时,恰好迎上后院屋内摇曳的烛光,明晃晃的黄金伏虎形状的令牌落入商烟眼中,她心下当即一惊。
这莫不是,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