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点偶尔透过茅草屋檐,落在一处角落甚是浸透。老天爷似乎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样子,夜幕也是早早降临。
温水的效果当真不佳,贺尘庸苍白面颊上的绯红又加重不少,原本该是昏昏迷迷的病人却硬是要强撑着。
“渴。”被窝里发出声音。
商烟刚忙又温了一壶水递给那人。
“冷。”地上的人蜷缩地扽了扽。
商烟赶忙又将多余的被褥裹在那人身上,并将缝隙挨个捂紧。
“饿。”又是幽幽发出声音。
“……”
终于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商烟呆滞的目光似乎冒着熊熊烈火。
“怎么?”
听商烟没有动作响动,轻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侧头看向跪坐在他旁边的人影,慵懒肆意的声音道:“你不饿?”
废话!当然饿啊!
论一个吃货是怎么不吃午餐和晚餐,还要在瑟瑟凉意的天气中伺候人!
不自觉地咬牙,但终究仍是扯出一抹笑:“不是,关键是没有法子做……”主要是她也不会啊。
“嗯?”商烟的忧虑倒是让贺尘庸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又慵懒地闭上眼睛,疑问道:“不应该去买现成的吗?”
“……”
商烟哑语,扭头向身后敞开的大门望去,阴沉沉的天染上一抹黑,黄豆雨滴摔在地上发出伶仃作响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
是让她淋雨给他买饭吗?!
见商烟又不出声,地上的人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抬臂伸出指尖滑向屋内一出角落。
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角落被一层轻薄的油纸覆盖住,边缘处露出不可察觉的一角,商烟好奇:“那是?”
“伞,油纸伞。”
“……”
商烟愣是半天僵直脖子没敢动,腹腔一股烈火像被浇了菜油似的,燃烧得更加旺盛。
合着原本他们是可以早早离开的,现在愣是拖时间到此时……
嘶,难不成他要……杀人灭口?!
哐嘡一声,商烟一屁股墩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双臂交叉环于胸前,腾不出手指便只能用下巴蹭向那边,结结巴巴地出口。
“你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缓缓睁开双眼,贺尘庸眯眼瞧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人影,黑幕中挑眉勾起嘴角,清冷的气质压出低沉的音色。
那声音一阵一阵地靠近商烟。
“你说,我想,做什么呢?”
尾音还未落,商烟的身子便抖动得能踩缝纫机了,不知道是眼花还是真实画面,她满脑子都是黑夜中那人阴森发笑时,一闪而过发银光的牙齿!
“啊——”
一阵鸡鸣沸腾,远远覆盖了雨声。
“你做甚?”
话音刚落,屋内瞬间通明。
贺尘庸手举一盏蜡烛燃得灯放在面前,也不知是何时起得身,点了灯。
橘光铺洒在他苍白的面颊上,不停摇曳摆动时,偶尔能与那被绯红晕染的色撞在一起。
商烟愣在原地,仰头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与脑海中的人天差地别。
最起码,面前的人她不是很怕……
屁股传来的凉意让商烟大脑瞬间清醒,她长眉不禁锁在一起,抬起右手摁在太阳穴一侧摁压。
大抵是穿书晓得剧情留下的诟病,她每天都能将记忆扯到幻想被奸臣如何杀死。
如今仔细想想,大奸臣真正害人还没有发生,或许是他变坏的契机原因还没有到,就算谣言那猎户家七条性命被大奸臣所害,但那也仅是谣言罢了。
不自觉咽咽口水,商烟此刻是当真下了决心要靠拢大奸臣了。
那句话说得好,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加入他。
“你想吃什么?”
商烟是飞速跑到角落拿起那落满灰的伞,瞧着贺尘庸的表情露出职业般的假笑。
端着那灼灼燃烧的灯火,贺尘庸总觉得商烟的笑中透出一丝傅衍。
“红烧……”不缓不慢地吐出几个字来,那个鹅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音便被不远处洪亮的声音打断。
“生病了就喝粥,喝粥啥病都好了!”说罢,眼睛里闪出亮光,同那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烛光同频,“懂了懂了,这就去买!”
“……”
这大好的机会,不就是让她逃嘛!
勉强将积满灰尘的油纸伞清理干净,商烟用了吃奶的劲都没有撑开。
此时贺尘庸端着灯火靠近,他身上的湿衣裳被棉被粘的稍许干些,紧贴在身上露出那行走的八块腹肌…
呃,怎么感觉这家伙像是故意的。
商烟赶忙收回视线继续捣弄那伞,正使劲儿捯饬着时,一只修长四指覆盖过来,从她手中拿过油纸伞的长杆,轻轻一转动,那油纸伞瞬间被撑开。
先前被放在木桌上的烛火又重新被贺尘庸拿起,升温了周围一大片。
“拿好。”头顶那传来宛若寒泉般清冷的声音,夹杂一丝病态的慵懒。
脑袋嗡嗡地呆在原地,商烟总觉得这声音听得竟然有丝暖意。
“哦。”樱唇撅了撅点头,商烟恍恍惚惚地接过贺尘庸递来的伞,小手牵着衣领处的布条紧了紧后,便跨过门槛儿举起雨伞。
“等等——”
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商烟转身望那人,她总觉得这嘀嗒的雨声像是给大奸臣配的BGM,还是个人专属的那种。
贺尘庸从细腰白长带上解下一个荷包,弯臂悬空,捏在手心晃了晃,对着商烟翕动嘴唇:“钱包。”
刹那,一阵风狂刮。
携着油纸伞一并走到屋檐下,三下五除二地便将那棱骨分明的手中抓走,拿走时还不忘演个戏。
“这太不好意思了,这一荷包得多少银……呢?”单闭一只眼睛悄悄向荷包里的东西试探。
我丢,全是金叶子!
商烟内心大吃一惊,双手颤抖地拍拍自己的面颊,然后一时间又忘了场合地拍拍面前人的胳膊,老成地感慨道:“真棒!真棒!”
商烟夸张的模样仿佛自己殷实的家庭不复存在般似的,她貌似忘了自己的人设——视金钱如粪土的富商小姐。
“走啦走啦!”
这下可真是跳跳蹦蹦地离开院子,那油纸伞虽然破旧,却大得足以包围住商烟,顺着雨伞倾斜雨滴洒落又浸润。
“我等你回来。”
寂静的空中传来声音,蹦蹦跳跳的商烟猛然一顿,终究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