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后晌,蒋母坐在堂屋内,衣着朴素,双眼炯炯有神,好似能看穿一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时走进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管房妈妈孝珍,另一个就是三夫人院内的小丫鬟巧儿。
管房妈妈孝珍先是给蒋母作揖随即说道:“老夫人,三夫人院里的丫鬟巧儿给您带来了。”
蒋母上下打量一番巧儿,只见她淡蓝色素衣裹身子,外披一件白色薄纱,露出洁白的脖颈和细嫩的锁骨。
蒋母看到这巧儿低着头,双手不停十指相扣,单薄身子不停打颤,想到这孩子被突然叫到自己房里,指定是给吓到了,随即脸上露出一个莞尔:“巧儿,抬起头来,让奶奶看看。”
巧儿好似没听到,也不敢去抬头,素珍干咳一声:“巧儿,老夫人问你话呢?”
巧儿这才抬起头,一张还未脱去稚气的嫩脸上有些许伤痕,还有几个手指红印,老夫人看到不由心疼:“这是怎么了?谁打的呢?”
巧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眼里已经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晃荡。
孝珍看巧儿不说话,答道:“回老夫人,我去三夫人院的时候,巧儿正在被彩雀打呢!”
巧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孩子,别哭,有什么委屈给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蒋母一脸慈祥,给巧儿擦拭一下眼泪。
巧儿哭道:“彩雀她不是人,她仗着三夫人宠爱不把我们当人,每天对我们拳打脚踢的,老夫人你看。”
说完,巧儿掠起袖子,只见细嫩的小胳膊上全是紫一块青一块,直让人心疼,蒋母靠近看看:“还疼吗?”
巧儿撅着嘴:“嗯。”
蒋母与孝珍对视一眼,随即站起来说道:“我准备把你调到二夫人院里,让你侍候汀芷姑娘,你是否愿意啊?”
巧儿一听说去二夫人院里,双眼发亮,二夫人在府邸里可是有名的好脾气,而且汀芷姑娘也不是那种怪小姐脾气,跟着绝对受不了欺负,她点点头笑道:“愿意。”
“那好,我这就让素珍去安排,不过你以后可得对汀芷姑娘忠诚啊!”蒋母端起一杯茶噙一口。
巧儿点点头,突然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孝珍和蒋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毕竟这俩人吃过的盐比巧儿吃的米还要多。
孝珍干咳一声:“巧儿,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啊!”
巧儿脸刷地惨白,一双细嫩小手不停扯自己衣角。足足有一袋烟的功夫,才细声细语说道:“前几日,奴婢路过三夫人房间,正好听到他们商量着要加害于汀芷姑娘!”
“怎么个加害法子,你可知道?”刚才还是慈祥可亲的蒋母听到巧儿说的话,脸上突然泛起阴云。
巧儿看到蒋母脸色变化,慌的她扑腾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嘴上唠叨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听到这些事情,本该立刻禀告老夫人,却因自己私心,险些酿出大错。”
蒋母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在桌子上一拍斥道:“已经酿出大错,幸亏有神医相救才免遭于难,你现在把你听到的全都给老婆子我一五一十说出来,可以让你将功补过。”
巧儿现在吓得身子如同筛糠,双手在地砖上扣得咯吱作响。巧儿颤声说道:“那日我路过三夫人房间,好像听到什么天花。。什么天花病人的衣服之类的。。”
蒋母与孝珍对视,随即说道:“这就对上了,冯神医已经说过,此花毒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没想到他们居然用如此法子。好啊!居然敢坏我蒋家骨肉,素珍,你速速快去把小汀芷那件新衣裳拿来,再把彩雀给我叫到这里来。”
蒋母眼神扫在巧儿身上,她感觉背若芒刺,双手死死扣着地板。蒋母淡淡说道:“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会儿出去领十大板。”
彩雀来到蒋母屋里,看到老夫人正端坐在雕花椅上,一脸严肃,心里没底,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试探问道:“老夫人,您叫奴婢过来何事啊?”
蒋母没有说话,那种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彩雀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搓弄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蒋母不发话,她也不敢动弹,只能直挺挺跪着。
蒋母抿口茶,盱一眼彩雀,淡淡说道:“彩雀,我且问你,你最近可做过对不住翠玲他们娘俩的事儿啊?”
彩雀听到蒋母问话,长出一口气,随即赔笑道:“老夫人,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不敢的!主仆尊卑,奴婢还是晓得的。”
“哼,我来问你,你可知汀芷所犯天花病毒从何而来?”蒋母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彩雀听到蒋母如此问,心里一惊,脸上刷地露出惶恐,双手在打哆嗦,她的思绪在飞速跳动,“难道东窗事发了?可是这件事儿办的密不透风,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她挺直身子答道:“回老夫人,冯神医不是说从外面传进来的吗?”
“是,我知道天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我说的是谁把它带进来的!”蒋母厉声喝道。
彩雀被蒋母这吼声一激,吓得一激灵,额头出现细细汗珠,颤声答道:“奴婢不知。”
蒋母活着几十年了,走过的桥比彩雀走过的路都多,只是这么一吓唬,她就成这样,更能肯定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蒋母一拍桌子说道:“我现在已经查明,你还敢抵赖,素珍,把东西拿来。”
蒋母抓起那件三夫人送的小马甲,直接摔在彩雀的脸上厉声道:“你可认得此物?”
彩雀看到小马甲战战兢兢说道:“认得,这是三夫人送给汀芷姑娘的。”
“那你可知这衣服上带着天花病毒?”
彩雀慌乱说道:“怎么可能?这衣服奴婢洗过好几次呢?”
“哼,是和带有天花毒的衣服一块洗的吧。”
“不是的,奴婢怎敢如此粗心呢?”彩雀声音现在有点儿慌的开始结巴。
“我看你还是不想承认啊!好!那我就让你清醒一下,好好想想。”蒋母说完冲孝珍使眼神,孝珍早已经心领神会,从衣服上抽出一根绣花针,猛地一下扎在彩雀身上,彩雀感觉心脏嗖地骤在一起,随即“啊”地尖叫一声。
蒋母只是端起一杯茶,悠闲地喝着。
彩雀想动弹,孝珍和其他三个丫鬟早已经扑上去,其中三个丫鬟死死拧住彩雀,毕竟彩雀才十五六岁,本就弱小,哪能抵住孝珍这种老丫鬟的力道。
孝珍可是真够狠心,一针一针扎在彩雀身上,疼的她是鬼哭狼嚎,好不凄惨,足足被扎有半柱香的时间。她再也抵挡不住,喊道:“三夫人快来救救奴婢吧,三夫人啊!”
蒋母听到彩雀叫三夫人,更是生气,我在这儿不求我,却要去求她!咬着发黄的牙齿说道:“给我继续扎。”
彩雀早已经疼的浑身颤抖,说道:“老夫人,你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
“那你承认了?是你所为?”蒋母淡淡问道。
彩雀虚弱地点点头说道:“是奴婢所为。”
蒋母以为这彩雀会是一把硬骨头,没想到这么经不起审问,蒋母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恶狠狠问道:“那是谁指示你的?说。”
“是奴婢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彩雀哭泣说道。
“好啊,都自身难保了,还要保护他人,来啊,继续扎。”蒋母冷哼一声。
彩雀已尝到针扎的滋味,还没有扎到,直接就喊道:“老夫人,我说,我说,是三夫人让我做的。”
虽然彩雀已经说了,可孝珍的一直没停止,继续一针一针扎在她的身上扎下去。
“好啊!你居然还敢污蔑三夫人,谁不知道三夫人最懂礼仪,最会心疼人了,给我继续扎。”蒋母故意说道。
“老夫人,真的,真的是三夫人,三夫人羡慕二夫人的女儿汀芷姑娘生的乖巧懂事儿,就想着给二夫人点儿教训,她不想被她人察觉到,就想出这个法子。”彩雀已经变得有气无力。
“那好,那我就让你和他们当面对峙。孝珍,去把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老爷一起叫来。”老夫人靠在椅子上说道。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三位夫人还有老爷跟着过来了。
三夫人刚进门看到彩雀在地上,身上已经被扎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想道:“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未见彩雀,原来在这儿,她这是怎么了?难道给小汀芷穿天花毒衣服被察觉了?不应该啊,此事如此隐秘,老婆子怎么发现的?”
蒋凤梧进来也是被眼前吓得一跳,想起昨日母亲给他所说的话,心里已有大概,刘熙兰和翠玲还不明白这是因何而起,刘熙兰走上前去:“母亲,这是怎么了?惹您动这么大的肝火。”
“你们都来了,我也就给你们说清楚,咱家那小汀芷姑娘突犯天花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老夫人指着彩雀说道。
翠玲看一眼彩雀,先是憎恨,后看到她身上的伤势又感觉莫名的心疼,不知该如何劝说。
刘熙兰直接走上前去说道:“什么,咱汀芷生天花是因为她?”
老夫人喝口茶严肃说道:“没错,还有熙兰你家那俩孩儿得天花虽然因凤梧带过去的,可是根还是因为她,因为她把天花毒从外面带进来的传染给汀芷的。”
刘熙兰扭头狠狠瞪一眼陈若云,心里暗想道:“好啊,你个陈若云,你居然会这么阴毒,饶是我这么狠心,也不如你这般心肠啊!现在已经抓到,看你一会儿怎么收场。”
陈若云在旁边身子如筛糠,脸色惨白,额头有豆大的汗珠在不停往下流着,她用手绢轻轻擦拭着,脸上妆容都花了。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斥道:“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污蔑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居然都是二夫人所指示的,谁不知道二夫人通情达理啊!若云,你说她是不是冤枉你啊!”
老夫人这一拍桌子,吓得陈若云身子一激灵,脸色苍白,整个心脏差点儿跳出来,手绢都丢在地上,胸口此起彼伏,不停喘着粗气。
“好,你个彩雀,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冤枉我啊!平日里我可待你不薄啊!”陈若云先是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彩雀破口大骂,那眼神犀利,好似一把刀,恨不得将彩雀的心给剜去。这陈若云真是戏子出身,刚才还是怒火中烧,扭头就变得小家碧玉开始娇滴滴哭泣起来。
“哼,这彩雀为何单单说是你的?怎么不说我和翠玲妹妹呢!我看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熙兰冷哼一声说道。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也觉得是我?”陈若云开始抽出手绢擦拭眼泪,随即跪在蒋凤梧身旁说道:“凤梧,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知道我连他人的影子都不敢踩,更别说传天花毒给汀芷的事儿了,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蒋凤梧看到陈若云已经哭成泪人,顿觉心疼,她扭头看看蒋母,可看到蒋母一脸威严,随即对陈若云斥道:“那是不是你指示的呢?要不是,谁也冤枉不了你嘛!”
蒋母也知道这件事儿查到这里也就要到此为止,不能再查,遂站起身来说道:“算了,我已经乏了,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觉得不可能是若云指示的!毕竟都是蒋家骨肉,她怎么会下得去手呢!”
陈若云一听到蒋母说的话,双眼放光,心里一喜,看来蒋母是有意要放过自己啊!也对,自己毕竟是蒋家三夫人,这事儿要是被传出去,还不被外人耻笑啊!
刘熙兰可没想那么多,好啊!让我的两个孩儿遭此大罪,怎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遂大声说道:“母亲,这事儿,儿媳不相信一个下人敢做出这种事儿来!翠玲妹妹不敢言语,我可敢,并非单为我那两个孩儿,主要是为小汀芷鸣冤啊!”
蒋母斜一眼陈若云,长叹一口气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吧,毋须再查,把彩雀贬出府邸,永不再用。”
刘熙兰撅着小嘴说道:“可是母亲!”
蒋母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奴才办出这件事儿来,是咱家风不正啊!熙兰,这还是因为你管教不严啊!”
刘熙兰本就不高兴,突然被这么一说,是火冒三丈,胀红了脸,还要往下说。
蒋母摆摆手不慌不忙说道:“你是这家中后院一家之主啊!那还不是你管教不严。我也老了,以后你们这些事儿我也不想管,后院这些事儿还得多多靠你啊!以后大小事务就由你来管,由你来管家,可咱也得定个嫡庶有别的规矩,主仆尊卑的区分来,你说是不熙兰。”
刘熙兰突然被蒋母这么一说,心里一喜,蒋母居然在征询她的意见,这是何等荣耀啊!她点头称是。
蒋母随即又说道:“既然定这规矩,你们也得明白熙兰在这家中的地位,后院里头以后都得听她的。”
陈若云不太情愿说是,翠玲倒是无所谓作揖称是。
“熙兰,这件事儿你看就这样算了吧,行吗?”蒋母用询问的语气问道。
刘熙兰一听蒋母居然来听她的意见,瞬间感觉无比自豪,她赶忙笑道:“母亲说行就行,以后儿媳做的哪有不对的,还望母亲指点呢!”
蒋母挥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我也累了。”
彩雀刚回到下人房间,只剩下半条人命,她一会儿就直接要被人从后门扔出府邸,她不知道为何说出陈若云,却没有惩罚陈若云,她也不明白,她也不懂他们主子的心思。
陈若云来到彩雀房间,彩雀吓得一跳,趴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彩雀啊!彩雀,你千不该万不该污蔑我啊!你觉得老夫人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吗?”陈若云坐在椅子上淡淡说道。
“奴婢该死。”彩雀哭道。
“以前我给你说的,不用我再给你重复了吧。”陈若云回头阴笑一声。
彩雀趴在床上哭道:“奴婢明白。”
等陈若云走出房间,这彩雀已经咬舌自尽了,做的一切坏事儿都由她来承担,谁让她是奴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