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冻冻冻死爷们儿了,阿嚏!”
瓦片漏风的破屋里,家徒四壁,爷们儿裹着仅剩的一床被褥,缩在炕上,人冻的都快不行了。
但就是穷苦困难成这样,都快活不下去了,灶台上还点着一炷香,给灶王爷上香祈福,祈求明年发财,能过上好日子。
穷的没办法,只剩求神拜佛了。
咣当门推开,娘儿们进来了,衣服都成补丁褴儿了,却一脸兴奋的说:“哎!家里的!你猜我今天跟老婶子打听着嘛了!”
“哎惹,听嘛呀,一群老娘儿们,天天凑一块也不哪那么多碎嘴子说不够,你看你这出来进去的开门,屋里好不容易有点热乎气,都让你给弄没了。”
“嘶!我看你是皮痒痒欠收拾了!”
“哎唷,别,别掐,疼,哎呀,媳妇,媳妇你快进被窝儿,咱俩暖和暖和,太冷了,我都受不了了。”
“进嘛被窝,咱家要有煤了!”
娘儿们激动的一番话,把家里老爷们儿说的一愣,拿眼打了打她,劝阻道:
“家里的,咱别冲动,我跟你说咱可不能抢煤铺,那官兵的刀快着呢,老婶子岁数大豁出命去了,你可不能跟她们学,你家老爷们儿还得和你生胖小子呢。”
“你个没正文儿的!你个冤家唉!”
娘儿们给气的直捶他,两口子打半天,娘儿们拿出个小木牌来,木牌上写着三字,俩人也不识字,听认识的说叫:林九爷。
人家说这是个新上任的地头儿神仙,正攒功德呢,倍儿灵,一拜就有煤,爷们儿一听直瞪眼,还以为是嘛方法能弄来煤呢,感情拜神啊?这不闹呢么。
但娘儿们说是真的,老婶子她们都试了,特别灵,不就一根香嘛,点上试试。
小木牌神位立上,一根香供上。
“林九爷大仙儿,您保我家宅平安,今年有煤烧,暖暖和和过这个年”
两口子上香时念叨着的,是京城贫穷老百姓们最简单最朴素,却求而不得的愿望。
吱吱
“家里的,是不是闹耗子了?”
“不能吧,耗子来咱家一块挨饿?”
娘儿们低头往灶台底下一看。
灶台底下,安静的躺着两块煤。
“哎呀!家里的!”
娘儿们把煤拿出来攥在手里,一手的煤灰也不嫌弃,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了,这是救命的东西啊!
“家里的,咱还有多少香?”
“还有三十来根吧,这不腊月送灶王爷上香给买的你要干嘛?”
“那今年就不拜灶王爷了,剩下的香咱按天儿全给林九爷供上,这个冬天能过了!”
“这行嘛?”
“有嘛不行的,拜这玩意好些年了,不还这么穷的挨冻么,这林九爷可是能保咱过日子的,换了换了!”
灶台冷落,香火换新。
类似的事,发生在京城各处,老百姓们家里新多了一位拜神,这神仙倍儿灵!天天上香就天天给煤!
近些日子,京城,暖和了些。
闭上眼睛,影影绰绰。
阴间巡游京城的巨大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头转向了京城内一隅,那是菜市口街头,一间普通的缝尸铺。
晌午,缝尸铺里。
林寿吃着热豆腐,宁洛薇坐旁边,刚置办完年货回来,买了一篮子瓶罐,挨个往脸上擦,洁面的,补水的,去油的,保养的
这场景林寿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好像不止一次见过。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女人只是出去过个夜,也要背一包瓶瓶罐罐,睡觉前身上一样又一样的擦,比全聚德烤鸭上的料还多。
宁洛薇见林寿用嫌弃的眼神看自己,手一边往脸上拍黄瓜水,一边不乐意的说道:
“干嘛,天生丽质也得保养呀。”
你要不要点脸了?
“何况京城冬天这么干燥,刀刮似的,我可得好好保护皮肤。”
啧,矫情的女人,林寿撇嘴。
“这么爱讲究,干嘛出来当女侠呢,好好在家当个黄花大闺女多安稳。”
“谁说我不想过安稳日子呢,可惜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哪那么容易脱身。”
宁洛薇捏着新买的胭脂,嘴唇衔着轻轻一抿,印上红雪,转头给林寿看说道:
“啵,好看么?”
林寿懒得搭理她,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吃完碗里的豆腐,往外面赶人:
“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不是,哎,你缝尸铺大白天的,做什么生意,哎”
宁洛薇话没说完,被林寿赶出去了。
林寿倒没框她,他确实有生意上的事要忙活,只不过不是缝尸铺的生意,而是堂口的香火生意。
关上缝尸铺的门。
林寿回头叫出了黄小跑和灰小吱,听它俩汇报最近的情况,这已经是林寿从狗爷那拿到煤的第三天了。
目前收获来的香火,都在林寿手里,他清楚知道这个数量不两个小家伙最近确实很卖力,林寿很欣慰,起点低不可怕,没有上进心才可怕,这两个小家伙做事这么卖力,林寿自然也不会亏待它们。
林寿手掌摊开,浓郁的袅袅香火升起。
一炷香,一香火。
林寿目前足有四千香火!
出马平常圈一个活儿,才得几炷香火?
一天一人一香,可见这三天时间里,两个优秀的小地推员,不辱使命。
林寿当然也不吝啬,四千香火,他一点没留,一分为二,给了它俩。
两个小家伙吓坏了,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香火,半天没敢接,林寿让它们拿去自己支配,分给下属,或自己用。
这香火对于仙家,就相当于文武之气对于林寿,是修炼用的,林寿没有修香火的法门,自然用不到。
出马有没有用香火的方法?
有,可用香火请神上身,镇入自己的大窍门中,从而滋养身体,感悟神通。
但林寿目前没什么想法,大窍门有限,任督二脉手足十二经,总共十四个大窍,每一个都弥足珍贵,一般的他看不上,要是把那个灶王爷镇进来,他还勉强能接受。
可那玩意据黄小跑说,本就常年受着万家香火,哪可能轻易请上身,从来没听说过,更别说镇入窍门了,就算京城炭煤一事他们收割了今年的万家香火,也远远不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所以,林寿比起攒着这香火资金池,索性还是先投资到黄小跑它们身上,让堂口里这些员工长点能耐。
林寿这把香火分完,让两个小家伙继续干活去了,往后几天过去,这香火又越涨越多,京城里越来越暖和,年关也越来越近。
再有几天,该过年了。
这一日晌午,铺外有人敲门,林寿开门见是狗爷的人,说今日闲暇无事,朋友送了瓶好酒,鸟市四爷一起聚个会喝酒,正好也来叫他一块去喝酒唠嗑,认识认识。
林寿欣然同意,他今天也无事,近来跟狗爷聊的一直挺投机,两人已是朋友,今日便去吃他的酒。
正要锁了缝尸铺的门出去,听到屋里八哥扇着膀子飞出来,落在林寿肩膀上,一副要跟他一块走的样子。
“热!热!”
八哥尖着嗓子嚷嚷,惹得林寿笑骂它,今年京城多少京城老百姓都快冻死了,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损鸟,居然喊热。
锁了门,林寿往鸟市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
这大雪覆盖的冬日,附近推着小车卖烤地瓜的火炉里,一点火星飞出,在冷风里飘荡着竟然不灭。
飞着,飞着,落在了林寿缝尸铺的窗沿上,本只是一点火星,但恍惚之间,一股阴风起,火光突然大了起来。
片刻,缝尸铺,被汹涌的火海吞没。
阴间,影影绰绰的庞然大物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