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面如死灰，眼睛里的光一寸寸的熄灭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传信的人说的明白，乳娘死了，且死在贺容皇城被攻破的当日，皇帝御驾亲征，亲自踹开了贺容皇宫的大门，除了畏畏缩缩的贺容皇帝与拼命护在皇帝身前的太后，宫中所有的人都四散逃窜。

树倒猢狲散，眼见皇城不保，下人们都卷了自己的铺盖，偷拿着皇宫里的财物往外面逃去，只是听逃出来的宫人们说，公主的乳娘跟在太后的身后一直未曾离开。

只是，乳娘可能精神不大好，亲眼见着了这样大的变故有些疯疯癫癫的，看见了皇帝持剑走来，直接扑了上去，惊扰了圣上。

皇帝并不认识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眼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朝自己扑过来，抬起脚便朝着她的胸口给了她一个窝心脚。

乳娘身子不好，当场便断了气。

小翠艰难的扶着怡妃，大声的喊着来人帮忙。

可是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小翠苦笑，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以前常得君恩留的玉雪宫了，而是废妃的暂居之地。

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宫里伺候的下人都撤去重新安排主子了，就连她也不得留在怡妃身边，等到怡妃胎像稳固搬去冷宫后，她也是要去别宫伺候的。

现如今，宫里的人怕都是收拾了包裹走了，哪里还能喊到人呢？

小翠只能攒紧了力气，咬着牙，将怡妃扶到塌上躺好，自己累的是满身大汗，抬袖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娘娘，娘娘，怡妃娘娘可在？”

一个俏生生地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可以压低了声音的问道。

小翠闻声转过朱幔，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兰，急忙拉了她进来，走到怡妃身边小声的唤道：“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兰姑娘来了。”

怡妃听得“皇后娘娘”四个字，原本灰白的眼睛里才闪现出光芒来，抬起头，强打着精神，伸出手去寻摸，虚弱的声音在寻找着依靠：“娘娘？”

小兰跪在怡妃的塌边，手握住了怡妃伸至半空中的手，温声说：“怡妃娘娘，我是小兰，娘娘没有来。”

闻言，怡妃有些失望，手无力的垂在床边，“哦，娘娘没有来啊！”

小兰继续握着怡妃的手，声音里有些担忧和忧伤：“是，娘娘被禁了足不得出宫，可主子还是放心不下您，让奴婢使了关系溜出来看看您。”

“娘娘被禁了足？”怡妃着急的看着小兰，追问道：“怎么回事？娘娘可是被我连累？”

小兰膝行两步，赶忙扶着激动的怡妃，宽慰道：“娘娘别急，皇上只是禁了主子的足，没有惩罚主子，主子没事的。”

“怎么回事？”怡妃听见娘娘无事，才安静了下来。

“主子听闻您去了御书房求情急忙跟着赶去，结果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的看见您晕倒在地被抬出来，打听了您被贬去冷宫，着急去向陛下求情。”

“谁知陛下不肯见娘娘，反而传话让娘娘莫管他人闲事。”

小兰说到此处，顿了顿，更压低了声音说：“娘娘又气又急，一怒之下不顾众人阻拦，踹开了陛下御书房的大门。”

“后来呢？”小翠和怡妃同时着急出声。

“后来，皇上喝退了周围伺候的人，只留了奴婢一人远远的守着不让人靠近。”小兰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来仍然是心有余悸，“奴婢远远的听着，陛下与娘娘争吵的厉害，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后来，娘娘从御书房里出来了，陛下下旨娘娘禁足半月，非诏不得外出。”

怡妃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娘娘也太莽撞了，还教导我谨慎，结果却为了我做这样的事，都怪我无用！”

小兰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来，上面绣了一个可爱的胖头娃娃，憨态可掬。

小兰将它递给怡妃：“主子知道娘娘经此一事必然爱哭，这是主子为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绣的，特意让奴婢带了娘娘。”

“主子说，娘娘若是想哭的时候，便用这块帕子拭泪，权当是主子陪在了娘娘身边，也请娘娘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怡妃红着眼接过了帕子，捂在胸口，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一颗一颗的，打湿了前襟。

过了好久，怡妃才勉强忍住了眼泪，展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哑着喉咙说：“请你告诉娘娘，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也请娘娘千万珍重自身！”

小兰点点头，凑近了怡妃，小声说：“娘娘说，既然皇上让您稳固了胎气再搬去冷宫，您不妨多在玉雪宫住上一段日子，等到皇上的怒火熄灭，娘娘再设法为您周全。”

停顿了一下，小兰的唇齿间有些艰难：“娘娘说，您此时保全自身最为重要，至于您的母亲和兄长，若是无法......，您莫怪娘娘狠心。”

怡妃点点头，握着小兰的手，郑重其事而又充满感激：“我都懂得的。”

“那您保重自身，奴婢回凤仪宫回话了。”

“去吧。”怡妃轻轻点点头，满目荒唐。

若说怡妃不顾皇后叮嘱跪在了皇帝御书房门前是她第一次违反了与皇后的约定，那么今日便是怡妃第二次打破了自己对皇后的承诺。

东方天色刚刚泛白，小翠揉着胳膊去了厨房给怡妃烧热水与早膳，却在怡妃寝殿的门前看见了泪痕未干，穿戴整齐的怡妃。

“娘娘，您这是一夜未睡？”小翠迟疑着问。

“本宫睡不着，你看，原来皇宫里每日的朝阳是这样的。”怡妃朝着小翠温温柔柔的一笑，隐约风姿里有一丝旁人的影子。

“娘娘，你去休息吧。皇后娘娘说会替您周全的，您可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呀！”小翠急忙去扶怡妃，此时的怡妃在小翠的心目中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飘然而去的纸片人一般。

触手冰凉，怡妃一夜未眠，就在这冷风口中吹了一夜，冰凉的心更加冰凉，却又包裹上了一层层的坚韧的外壳。

“娘娘？”怡妃望着小翠，笑得平和端庄，像极了皇后平日对怡妃的笑容，“你觉得皇后娘娘待我如何？”